巴黎奥运与新部落主义

(图/路透)

现代奥运之父德库贝当伯爵(Baron Pierre de Coubertin)曾经乐观认为现代奥运的举办可以消解19世纪以来的民族狂热,透过比赛发泄民族主义,在君子之争的文明竞赛中,增进各国人民的友谊与相互认识,最终促进世界的团结与和平。在人体追求更高、更远、更快的自我极限中,奥运成为人类的伟大庆典。

但是事实上,世界并没有因为奥运的举办或杯葛,变得更和平或团结。相反的成为塑造国族认同最佳的场所,除了政治,商业、意识形态、大国角力、文化战争等等因素让奥运不只是国族主义的培养皿与宣泄口,在新的传播方式与社群平台的切割下,还出现新的部落主义。

部落主义原本是地缘与血缘熟人社会的自然结果,部落社会消失了,但是新的传播技术带来新的人际网络与自我认同,更多是人为的新产物。新的部落主义是一种标签化的过程,无论主动或被动,对自己或是对他人的一种切割、分类和接受。

这次奥运可以看到在这股新的部落主义大行其道的时代,在激烈的体育竞争中表现得更为赤裸。在巴黎奥运,我们看到部落主义的三种呈现,文化中心主义、双重标准以及党同伐异。

先说文化中心主义。文化部落主义不只是对自己文化的自豪,还可能带着对异文化的敌意与轻蔑。法国是文化大国,巴黎奥运也制作了创心独具的开幕式,一场令人眼花撩乱的艺术盛宴以飨世人感官。但是过多小众的文化典故,不但构成欣赏的障碍,多少有点孤芳自赏的况味。

更大的争议当然是关于宗教与性/别的争议,犬儒的法国人可以百无禁忌的开各种玩笑,对于别人的抗议视作保守、封闭、缺乏自由,但这次就踢到铁板。更重要的是全球大多数国家现场转播的开幕典礼,出现许多令人无语的「儿少不宜」画面与场景,挑战各国的道德价值与文化传统,这很难说用自由、开放的自我标榜可以交代过去,这已经是缺乏尊重的傲慢,甚至文化沙文主义了。这样半强迫推销的反主流,是不是也成为一种霸权?

再来是双重标准。部落主义要求忠诚,对忠诚的奖励就是偏爱偏私,不问是非。双重标准在这次奥运表现在两件事上,一是俄国选手被禁赛,以色列却可以参加,俄罗斯的运动员被禁止出赛,只有少数个人被允许出赛;被国际法院认定犯下种族灭绝的以色列,却可以以国家名义参加奥运。

另一件双标,是美国对于药检的双标:对于中国大陆游泳选手多次甚至是半夜的药检,十天内高达200多次,远远超过其他国家,干扰大陆选手的作息与训练。美国游泳选手的药检平均次数却不到中国大陆选手的三分之一。美国田径选手奈顿三月时被检测出有兴奋剂阳性反应却照样准予参赛。

第三,是党同伐异。部落主义为了加强内部团结就必须寻找外部敌人或内部叛徒,因此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与边界感。这次立法委员翁晓玲一句「中国人之光」立刻引来排山倒海的谴责,因为这句话正好命中要害,让想要利用国际赛事满足国族意识建构目的的人破防,因此遭人忌恨可想而知。

另一件就更荒谬了,就是女子桌球争冠大陆姐妹阋墙,许多支持孙颖莎的大陆球迷竟然对夺冠的陈梦喝倒采,让外人傻眼。更证实这已经不是国族主义而是部落主义了。

部落主义起源于人们对归属感的追寻,在熟人或面对面的社会中或社群中,人们的归属感可以是多重的,可转换的;但是随着社会的原子化,出于内在的空虚感与渺小,人们对归属感的追求越来越强烈,情绪的投射也更加热烈,更加封闭甚至具攻击性。人需要归属感,但是强烈的部落主义激情与是非不分,只会让人类回到原始社会的野蛮,而不是更文明。(作者为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