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周鸿祎：中国智能车出海是降维打击，日系车在智驾上毫无竞争力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林曦、吴佳楠 实习生张茵妮 何秀雯 张恒硕 广州报道
周鸿祎又红了。
作为中国互联网安全领域的领军人物，周鸿祎所创立的360公司当年以免费杀毒软件在互联网杀出一条血路，因为直率敢言时常“开炮”，被打上了“红衣大炮”的标签。
如果说他以前的“红”还只是在商界、科技圈，那么今年北京车展上，周鸿祎坐在车顶面对各路媒体“长枪短炮”的照片刷屏之后，周鸿祎彻底出圈了。截至9月13日发稿时，“红衣大叔周鸿祎”抖音粉丝数达到682.1万，获赞6161.1万。
由于在短视频拍车试车，360公司楼下门庭若市，各家新能源汽车品牌排着队邀请周鸿祎试车。但是外界对于企业家直播做“网红”争论不断，甚至有车企大佬称“不能用流量去代表一个产品的价值”。
近日，在2024亚布力企业家第二十届夏季年会期间，周鸿祎在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专访时表示，短视频时代，企业要传播要获客，用户在哪儿企业就要在哪，好产品也要有好流量，但不能唯流量论，企业家做网红IP要传播知识和经验。他同时表示，AI是一场深刻的工业革命，所有的行业可能都会被重塑，也将带来新一波的创新机会。
聊直播：产品是1，流量是0
南方财经：大家都说周鸿祎非常红，有享受这种很红的感觉吗？会不会给你带来烦恼？
周鸿祎：没有。我相当于是替中国的企业家打个样，在短视频时代，企业要传播要获客，比如说我们做AI做大模型要宣传出去，用户在哪里我们就应该在哪里。企业家通过直播来跟公众沟通，帮助自己的产品做推广做宣传，这是企业家应该的责任。
南方财经：有人说企业家做“网红”IP对公司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你如何看待？
周鸿祎：企业家做“网红”IP，不能只是为了流量，而忽略内容的质量和价值。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个体，企业家要传播经验和知识，具有公益性，内容要正能量。而且很重要的是，企业家本人是为公司的核心业务做宣传，所以公司的业务本身也要过硬，两者要结合起来。如果任何流量都要，为了流量最后去直播带货，搞知识付费，这个逻辑就不对了。
南方财经：所以360不会去直播带货？
周鸿祎：看你怎么定义直播带货。如果非要说直播带货的话，那我肯定会（宣传）360的AI办公套件、360的AI搜索、360的AI浏览器，包括360的很多智能硬件产品都会用大模型来赋能，但我不会去做电商或者去做知识付费。现在360也在转型，从安全赛道进入大模型赛道，从原来的互联网赛道进入了人工智能赛道，所以我做个人IP 做流量，还是为了帮助公司的业务，这点是有本质的不一样。
现在拍视频这些工作占用我大概20%～30%的时间，其他时间还得把产品做好，因为产品是1，流量是0，有了产品，你的流量才有价值。
说汽车：中国车未来会全球领先
南方财经：为什么选择做试车这种模式？
周鸿祎：不是有意策划的，企业家做宣传应该真实地展现你的生活工作。我确实要换车，因为我觉得国产新能源车做的越来越好了。但有很多人包括有企业家在认知上觉得国外的BBA（奔驰、宝马、奥迪）才是好车，对国产品牌还是缺乏信任，所以我决定换辆车支持国产品牌，把换车的过程视频记录一下，结果发现观众特别多。
南方财经：有没有考虑过360业务上跟新能源车有一定的结合？
周鸿祎：我们跟大部分的新能源车都已经建立了很好的战略合作，一方面我义务地给他们做一些宣传，另一方面我们也在探讨这些车上的数据安全、隐私安全和网络安全。
未来汽车的发展趋势一定是先走向新能源化、电动化，然后是智能化、电子化，最后是无人驾驶，甚至会走向共享化。到时候整辆车就会跟车上大数据中心紧密相连，一旦车子受到网络安全攻击，轻则不工作，重则横冲直撞，就会变成危害社会、危害国家安全的武器。所以现在很多车厂的安全技术都是360在帮忙做规划，因为这已经超越了保护车身安全的范围了。
这一点360在全球都做到了遥遥领先，我们是为数不多能发现这种高级威胁攻击的企业之一。所以我们把这种为国家服务的能力发挥在打造车辆的防护能力上。
南方财经：你最近去泰国看新能源车市场有什么发现？360公司会出海吗？
周鸿祎：我们也在考虑出海的可能性，所以我去东南亚参观一下。那边目前是以日韩系车为主，但我很看好中国车，未来几年在全球市场应该会取得领先。因为中国的智能网联车完全是用互联网产品的思路、互联网体验和互联网产品的销售方法在打，实际上是一种降维打击。汽车规则已经变了，就像手机从打电话的工具变成运行各种APP的平台，车子现在关键在于智能座舱、智能驾驶，在这方面，我觉得日系车毫无竞争之力。
谈AI：一场深刻的工业革命
南方财经：靠免费杀毒软件出圈的360在AI时代，有什么样的新故事可以讲？
周鸿祎：我们会继续做好安全服务，用人工智能大模型的技术重新赋能保障安全业务。
现在我们在做安全大模型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解决传统安全，中国缺乏网络安全专家，这样会导致很多单位遭受攻击，没能及时处理应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正在将360公司积累的经验、情报和数据分析能力整合到大模型中，使其具备自动化发现、抵御和处置安全威胁的能力，从而帮助这些单位提升他们的网络安全防护水平。
第二，大模型未来会无处不在，AI是一场深刻的工业革命，我们必须有AI信仰，要All in AI。但是它和电动机和蒸汽机的电气革命所带来的不一样，它会带来很多安全上的挑战。如果大模型被恶意攻击，就可能产生虚假内容。包括在未来，大模型本身发展到一定程度会否对人类构成威胁，这些都是360公司需要考虑并解决的安全问题。
南方财经：你觉得大模型到底是什么？是操作系统吗？
周鸿祎：大模型肯定不是操作系统，它不会被垄断，它也会无处不在。但是大模型也不是一个直接的产品，消费者很难直接使用，大模型是一种能力，要把这种能力和企业的场景相结合，变成产品的一部分。所以大模型未来会像电动机一样，分布在不同的业务里面，变成不同业务的组件，可能你都意识不到电动机的存在，所以大模型最后就会变成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的一个标准组件。
南方财经：网上有文章会提到当年的互联网和“红衣大炮”，你对现在的中国互联网有何感观？
周鸿祎：互联网行业在经历了20年的蓬勃发展后，已经从最初的稚嫩走向成熟。新兴产业时期可能是“草莽丛林”文化，野蛮生长，有活力但也有很多不守规矩的地方，行业成熟之后，大家就变得各自有各自的边界。但是我觉得AI会改变今天互联网的形势，意味着所有的行业都值得重做一遍，就又会带来一波创新和颠覆的机会。
南方财经：机会在哪里？
周鸿祎：AI可能会把今天所有的产品都重塑一遍，这中间既有创业者的机会，也有原来大厂的机会。而随着AI的能力不断地提升，很多新的场景可能会被挖掘出来，所以未来十年我觉得会有很多新的机会。
南方财经：但有人说ToB机会多，ToC机会少？
周鸿祎：目前看是这个样子。在ToB市场中，人工智能是最适合发挥的一个空间，因为AI还是要直接推动生产力。我觉得这些互联网大厂包括像360，现在正在改造搜索、改造浏览器、改造Windows桌面，还是会有很多新的机会。ToC的场景当然可能偏个人消费、个人娱乐一些，这是两个不同的市场。
360在C端也在看机会。因为本身360搜索排名第二，仅次于百度，360浏览器是中国用户量最大的，超过几个亿的用户，所以我会先把这几个ToC市场的机会抓住。同时我们也有把注意力放在ToB市场，更多的是要如何帮助这些企业打造自己的大模型生态，要有正确的方法论和正确的交付工具。
南方财经：你像产品经理一样在一线，你的这些躬身入局（做短视频和直播等）对360来说能带来多大的影响力跟收益方面的转换？
周鸿祎：我觉得不能这么功利地算账。公司要转型要发展要创新，当然要发动团队的力量，作为创始人的影响力很大，就要去带这个头，否则的话，很多人都还是比较小富即安，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所以我是起到一个推动的作用。
南方财经：一路走来360经历了各种转型，你对于360未来有何期盼？
周鸿祎：公司发展也有运气成分在里边，比如说在发展过程中，我们也曾经犯过一些错误，但是整体来说我对360的期望就是，在不同的时代，无论是互联网时代还是移动互联网时代，亦或是今天的人工智能时代，我们都能够不断创新，做出对用户、对社会、对企业有价值的服务和产品，我们就会很有成就感。
南方财经：中国互联网今年是30周年，你对过去30年如何评价，对未来30年又有何展望？
周鸿祎：我觉得中国互联网还是非常了不起，没有依赖银行的支持，完全是靠风险投资和企业家精神，草根创业发展起来。这30年推动了中国整个数字化业务的进展，积累沉淀了很多数字化的技术，也培养了很多互联网的方法论，互联网的产品观，包括互联网的工程技术团队。本身不仅帮助中国人民在个人生活和消费娱乐方面实现了数字化，而且今天正因为有了互联网的产业基础，有了互联网的方法论，才使得新能源汽车、智能网联车发展起来。
智能网联车本质上究竟是应该看成是一个汽车加上互联网功能，还是它本身就是一个互联网产品，只不过汽车是它的外设？所以为什么欧美和日韩大部分传统车厂在这块竞争不过中国的车厂，我认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它们缺乏互联网的产业基础，没有这样的产品方法论，没有这样的大数据的技术积累，是做不过中国的。
所以未来中国在新质生产力方面，包括机器人产业、光伏产业，看起来是生产制造业，但都要利用数字化的技术来做创新的抓手，中国互联网未来显性或隐性地都会对中国的数字化产业的推动继续做贡献，并发挥巨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