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最年轻富豪,拼了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传承更难。

民营企业“二代传承”的例子众多。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离世之后,他的独生女宗馥莉在今年3月,接下了一个500亿元的重担。由陈凯旋、陈凯臣两兄弟创立的立白集团,开创的是“二代集体接班”模式。董事长陈凯旋的长子陈泽滨,成为陈氏家族中二代接班人的领头羊。他于2019年,以集团总裁的身份,彻底走上台前。其他“立白二代”,比如陈凯臣长子陈展生等,则以不同的身份,遍布立白系各大产业线。

二代们之所以选择走上前台,大多是创一代殚精竭虑之后,逐渐走向年迈无法继续守业。也因此,这些二代继承父业,是水到渠成的事。然而,也有一些二代早早接任纯属意外,比如昔日的黑马房企新城控股现任掌门人王晓松。

在父亲王振华被卷入猥亵女童案后,王晓松于2018年紧急上任为新城控股力挽狂澜。与王晓松拥有相同处境的,是化工龙头恒逸石化现任掌门人邱奕博。他是在2015年临危受命,进入恒逸石化核心管理层,担任副董事长。

2015年,邱奕博首登《胡润百富榜》,成为杭州最年轻富豪。要知道,这一年的邱奕博,只有28岁。而他的父亲邱建林,离退休还有9年时间。即便来到多年后的2024年,37岁的邱奕博也依然是中国最年轻的化工董事长之一。

眼下,邱奕博有欢喜也有忧愁。4月20日,恒逸石化披露的2023年年报显示,过去一年扭亏为盈了。不过,恒逸石化负债高达760.9亿元,资产负债率70.42%,在行业内处于较高水平,销售毛利率仅3.76%,仍挑战重重。

01、“养珠大王”找到新财路

企一代们的造富故事,基本都是小人物的逆袭。

1963年出生的邱建林,出生于杭州萧山衙前的一户贫寒家庭,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他从小就很吃苦耐劳,从18岁开始到25岁那年,邱建林花了七年时间,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养珠大王”。

25岁那一年,他创办的珍珠饰品工艺厂,已经做到了杭州行业前三。但一次“杭万”(杭州万向节厂)之行,让邱建林的人生发生了巨变。时任杭万厂长的鲁冠球,一句“厂子天一亮,就一万元的利润”,深深刺激了邱建林。

他决定寻找新的创业赛道。毕竟,虽然珍珠工艺品不会消失,但一个子行业终归发展余地有限,很难实现“奋斗十年添个零”的目标。彼时,浙江绍兴柯桥区的纺织产业正兴起,瞄准其中机遇的邱建林,由此改行进入纺织业。

当自家的萧山工艺布厂办得风生水起时,邱建林受衙前镇党委书记之托,先后接手了两家濒临倒闭的镇办纺织类企业。凭借“内外兼修”的经营理念,厂子盘活起来,摘掉了亏损的帽子,邱建林也从曾经的“养珠老大”,转型成为“扭亏厂长”。

其中一家纺织企业,就是恒逸集团的前身萧山色织厂。很快,1992年的南方谈话,掀起经济投资的热浪。深感时机难得的邱建林,又决定进军印染与化纤行业,将萧山色织厂更名为“杭州恒逸实业”。

抓住这股热潮的恒逸实业,销售收入在第二年6月,就实现了1亿元的突破。1994年,以杭州恒逸实业总公司为核心,恒逸集团组建成立,成为浙江省首批乡镇企业集团之一。就在邱建林朝着印染化纤行业“领头雁”前进之时,转制为民营企业的恒逸集团,也感受到了1997年金融危机后的阵痛。

面对萧山纺织企业多数处于停产的残酷现实,邱建林再次下了一个壮士断腕的决心:他关掉了仍在盈利的印染业务,向上游聚酯产业布局。邱建林看到中国聚酯行业的潜力:到1999年这一年,中国聚酯产量,跃升为世界首位。

2001年,恒逸第一条年产18万吨聚酯熔体直纺生产线顺利投产。当年恒逸销售收入就突飞猛进,跃居萧山百强企业前三。这一次的抉择,邱建林又成功了,但他并没有停下来。

彼时,国内化纤行业掀起一轮增产扩容的浪潮,引发对主要进口原料PTA(精对苯二甲酸,是一种大宗化工原料)需求的急剧增长,从而造成原料供应紧张,价格急升,下游化纤企业举步维艰。为了改变局面,邱建林决意向聚酯的上游原料PTA进发。

在去美国考察了PTA生产工艺之后,邱建林找到了一个盟友。他与另一个萧山石化大佬李水荣,一拍即合共同出资成立了逸盛石化。这个石化公司一期70万吨PTA生产装置2005年建成投产;2006年,逸盛石化第二期70万吨PTA装置投产。

逸盛石化的PTA产能,为恒逸集团的规模增长,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与此同时,为了进军石化行业,恒逸集团组建了浙江恒逸化学纤维股份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在2006年更名为恒逸石化,并于2011年借壳光华ST上市成功。

恒逸石化上市那一年,就以净利润19.20亿元,登上浙江上市公司利润榜榜首。然而,恒逸石化上市不久,邱建林又面临新的挑战。2012年,国内PTA行业产能过剩问题突出,生产企业若扛不过三年寒冬期,很有可能看不到PTA行业的下一个春天。

对邱建林来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于是,恒逸石化再次吹响冲锋号,从下游PTA进入上游PX。毕竟,在上游,PX是最赚钱的环节。走出国门,是邱建林当时的最优选择,文莱成为恒逸石化出海的第一站。

这个东南亚国家虽然规模小,但拥有着丰富的原油和天然气资源,以及宽松的投资环境。文莱与恒逸石化的需求很匹配:恒逸石化可以为文莱提供PX产能,而文莱可以给恒逸供应原油。至此,恒逸石化已完成石化产业上下游一体化的布局。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恒逸石化第二年上榜中国企业500强时,邱建林被卷入了原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贪腐案。2014年12月10日,河北廊坊中级人民法院判决书称,刘铁男收受恒逸集团董事长邱建林给予的财物共计1649余万元。

刘铁男落马之后的5个月,为了淡化个人对上市公司的影响,邱建林辞去恒逸石化董事长职务,只担任恒逸集团公司董事长。与此同时,他的儿子邱奕博火速成为恒逸石化的董事,并在2015年担任上市公司副董事长、副总经理职务。

这一年,走上台前的邱奕博,只有28岁。

02、二代接班

邱奕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1987年,24岁的父亲邱建林,已经成为富甲一方的“养珠老大”。

继承了父辈聪明基因的邱奕博,在接手上市公司恒逸石化之前,也像其他企二代一样,到基层历练了一番。他曾先后任职中国石化化工销售有限公司华东分公司、恒逸石化股份有限公司投资管理部经理。

与父亲邱建林一样,邱奕博同样持有恒逸集团26.19%的股权。这部分股权,是母亲朱丹凤赠予。朱丹凤与邱建林2009年离婚后,获得了该部分股权。不过,那时候,邱奕博与邱建林并不是一致行动人。邱建林与他的兄弟姐妹,是一致行动人,他们获得恒逸石化58.55%的控制权,牢牢掌控着恒逸石化。直到2018年,邱建林签署的《一致行动协议》家族成员名单中,才增加了邱奕博。由此,邱建林家族持有恒逸集团高达84.77%的股份,邱建林仍为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

▲(恒逸集团股权结构图。数据来源/公开信息整理)

二代走上前台之后,恒逸石化仍有不少大动作。比如2017年到2020年,三年时间,除了启动文莱炼化二期的建设外,恒逸石化还收购了8家企业。

为了吸引专业人才到公司,恒逸石化在化纤纺织行业率先实施高管股权激励的企业,也是民营石化企业中率先启动员工持股计划的企业之一。2015年到2018年间,恒逸石化还实施了两期股权激励计划,以及三期员工持股计划。这其中,亦有邱建林的身影。

父亲邱建林动作频频之时,儿子邱奕博则颇为低调,以至于走上台前之后的那四年多里,外界很难找到与这个企二代有关的更多信息。直到2020年的到来。这一年9月,邱奕博正式掌舵,成为恒逸石化董事长。

至此,从获赠恒逸石化股权,到与邱氏家族共同行使控制权和最终接任董事长 ,邱奕博用了将近10年时间。业内如此评价道,邱奕博在父母两方不同次级群体之间的平衡、妥协和退让,最终完成了接班上位之路,也实属不易。

「市界」梳理发现,自邱奕博2020年接任董事长、总裁以来至今,恒逸石化已开展四期股份回购计划,累计回购金额已达约25亿元。在外界看来,恒逸石化进行股票回购,是用于股权激励或者员工持股计划。

就在邱奕博进行股票回购期间,恒逸石化前期的投入,取得了丰厚的回报。

文莱一期2020年迎来全面投产,恒逸化工产品的营收实现大幅增长,整体的毛利率水平也得以提振。2021年,恒逸凭借88.58亿美元化学品销售额,首入全球化工50强。截至这一年,恒逸连续18年上榜中国企业500强。

然而,这边欢喜,那边忧愁。令邱奕博失望的是,恒逸石化股价越来越低。这令本就脆弱的市场信心摇摇欲坠,有股民为此抱怨道,“散户在这个股里面,是拿不住的,长跌啊!”

▲(恒逸石化股价走势图。来源/同花顺)

自从2021年2月26日,恒逸石化的股价,达到19.85元每股的历史高位后,便一路下跌到2022年7月中下旬的10元以下。随后一年多时间里,恒逸石化的股价,一直保持在个位数的水准。截至2024年4月17日,恒逸石化的股价为6.75元每股,这相较于巅峰时期,缩水了64%。

股价跌跌不休之际,恒逸石化为了打通产业链,投资规模不断扩大。以聚酯产业为例,自2016年以来,恒逸聚酯年总产能,从200多万吨增至2021年的7月的1040万吨,员工人数从7000多人,增加到25000人。

一连串的扩产,导致巨额资本支出下,恒逸石化负债压力增大。年报数据显示,2017年公司总负债为181.4亿元,截至2023年年底,恒逸石化总负债为760.9亿元。

实际上,邱奕博面临的难题,还不止这些。

03、化工巨头前路何在?

邱奕博需要面对的,还有家族成员的利益纠纷以及与父亲经营理念的冲突对立。

同时,2020年以来,由于经济环境变化,原料、劳动力成本上升等因素,石化行业变得越来越难做。

另外,恒逸的老赛道PTA行业前景不容乐观。恒逸石化,与荣盛石化、恒力石化等几大寡头,你方唱罢我登场,纷纷进行扩产,一场厮杀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

企业的竞争也是一场军备竞赛。截至2022年底,恒力石化二期、桐昆嘉兴石化,以及新凤鸣独山项目装置,均是第四代设备,而浙江恒逸的设备仍为第一代。

这也就意味着,停留在第一代装备,且一体化程度最低的恒逸,要想在这一轮洗牌中,站稳脚跟并不容易。2022年这一年,恒逸石化归母净利润亏损10.80亿元,而上年同期,它还盈利34.08亿元。

进入2023年,尽管由于原材料价格下滑,加之下游需求有所恢复,恒逸石化成功扭亏为盈,实现扣非后净利润5368.58万元,但扣非后销售净利率只有0.04%。

一名化工行业人士告诉「市界」,如果没有较强的融资能力,恒逸石化面临很大的挑战。毕竟,来自山东的大型石油化工企业,曾是山东百强企业中排名第二的晨曦集团,因债务压顶在2018年启动了破产重整。

作为民营大炼化企业中,唯一一家炼厂位于海外的企业,恒逸石化在文莱拥有目前民营企业单个投资额最大的海外项目。已经全面投产的文莱项目一期,拥有的装置单位产品生产成本较低,具有显著的后发优势。

文莱炼化项目二期,已规划并在建设当中。在东南亚各国新增炼化产能投放有限,且东南亚本身存在成品油缺口,供需持续偏紧的大背景下,文莱炼化二期一旦建成投产后,恒逸石化400万吨的PX产能,可基本实现PTA配套PX原料的自给。

透过恒逸石化发布的公告显示,文莱炼化二期项目建设期3年,预计建成后,年均新增营业收入110.45亿美元,年均新增净利润17.16亿美元,项目收益率18.67%。

并且,对比恒力石化、荣盛石化,恒逸石化石油炼化有地域区位、原材料采购及税收优势。税收优势主要指的是它在文莱的项目。恒逸石化文莱项目,11年免企业所得税,且经申请符合条件后,最长可享受24年税收优惠政策,涵盖项目全运营周期。

申港证券曾测算过,以2019年均价为参照标准,所得税减免可为该项目带来年均8000万美元超额净利润,与国内13%的增值税、25%的所得税,以及汽煤柴的消费税相比优势明显。

此外,文莱项目位于我国南海南端,紧邻马来西亚,靠近新加坡,由于运距缩短,申港证券估计,原油物流费用年节省超2000万美元。

实际上,进入2023年乃至2024年,为了恒逸石化,邱奕博也是拼了。

2023年这一年,恒逸石化做出了两个动作。一个是在2月,恒逸石化发布《非公开发行A股股票预案》,称向控股股东恒逸集团非公开发行股票募集资金不超过15亿元,全部用于补充流动资金。不过2024年4月20日,恒逸石化发布公告,称该非公开发行已终止。

一个是回购股票。尽管恒逸石化也承认“这几年形成的存货太多、负债太高”,但邱奕博依然提议回购股份,回购金额为5—10亿元,而且使用公司自有资金。对于回购股票的目的和用途,恒逸石化公告称是为维护公司和股东利益,以及实施员工持股计划或股权激励。

进入2024年,2月1日,恒逸石化又推出了第六期员工持股计划,预计初始拟筹集资金总额不超过8亿元。筹集的资金,一部分将用于受让上市公司回购股票,一部分将用于通过二级市场购买公司股票。

如果这一次募集资金成功,恒逸石化自2016年开始至今,已购买完成的六期员工持股计划,累计成交金额将超52亿元。

但遗憾的是,恒逸石化4月2日晚间发布公告称,截至目前,公司第六期员工持股计划,尚未在二级市场购买公司股份。这也就意味着,第六期员工持股计划,募资进展缓慢。

2019年4月2日,久未露面的邱建林,从恒逸文莱PMB石化项目抽身回国。不久后,他向外界宣布了恒逸石化的新目标。“可以跑得更快更强,2024年我们要实现产值5000亿元、跻身世界500强,成为国际一流的石化产业集团。”

一顿狂奔过后,跻身世界500强的愿望,邱建林已经实现了。现如今,他给儿子邱奕博留下的,是2024年实现产值5000亿元的任务,何时能实现?还需拭目以待。

作者 | 陶 婷

编辑 | 孙春芳

运营 | 刘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