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历史之流看中华——跨越甲午龟裂 急速靠近(四)

赴日汲取西洋知识

为何留学日本能「有效」达成富国强兵的目标?就张之洞的看法,他认为日本与清国不只距离相近,也同样使用汉字,因此有着文化上的相似;最重要的是,日本早已咀嚼过西洋庞大且复杂的学问,已经帮清国加上了解释。

站在变法最前线、引导着众人的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也思考着相同的事情。未能成功发动变法的梁启超,在逃亡到日本后,使用了自己创造的「和文训读法」(即只凭简易日文文法,按汉文训读体的一些汉字以中文文法颠倒读之、推其大意来解读日文),集中翻译了西洋及日本的各种社会科学论述,并透过他自己创刊的《新民丛报》,向世人宣称变法是个不可推迟的紧要课题。

梁启超在以《变法通议》为题的文章中,更举出印度、土耳其等国家正因为是「守旧之国」,所以才走上了成为英国领地、被列强蚕食的命运;而越南、缅甸、朝鲜(原文为高丽)等「中国的藩属国」,则「染上不良的风气,为政治带来弊害」。透过这些例子,他鲜明地表示出,若不能自行求变,恐将陷入何种后果。接着,梁启超以几近「法则」的方式,说明如果要避免那样的未来,就必须向「成功『自变』」、「夺我琉球、割我台湾」的日本学习才行。

就这样,即使日本的近代与中国的近代,产生了侵略与抗争等难以抹灭的问题,但两者终于在明治维新、文明开化、殖产兴业、富国强兵等基本价值上有了共识。日本与近代中国之间的问题,即是两个对西洋抱有相同烦恼的后进国家,在竞争优劣与地位先后上的问题了。在这之后,当义和团事件,清末新政(改革)废止科举制度,以及日俄战争等重大事件发生时,就会有大量追求自强的留学生前往日本,汲取西洋近代知识。

然而,在慈禧太后刚成功发动政变后的北京政界中,因为变法动摇了既有的儒学社会以及满洲人的立场,后者的反弹,使得排斥西洋的风气瞬间高涨。

而仿佛正好在呼应该动向般,华北一带的不稳情势也日益升高。当时,黄河流域受到泛滥侵袭,产生了无数难民,人民穷困的程度日趋恶化。另一方面,自列强进口的棉制品、灯油等日用品渗透市场,造成经济上的巨大落差;痛切感到彼此差距的人们,将不满指向了外国传教士,造成国内频繁发生传教士、教会遭遇危害的事件(教案)。

日俄战争的冲击

最终,在社会充满不安的时期里,出现了一群学习过拳法、武术的农民所组成的自卫集团。他们不只向《三国演义》或《西游记》等通俗小说里登场的角色,或者是向道教神明寻求救赎,而且还用一种催眠术,坚信自己「刀枪不入」、乃是不死之身,从而不断在华北一带进行排外暴动。此即义和拳,也就是后来的义和团。

他们和史上大多数的农民叛乱并不相同,并非为了打倒当政者而引发暴动,而是打着「扶清灭洋」的目标,在帮助清国的大义名分下,袭击教会与基督教徒。故此,如何定位义和团的行为,便成了慈禧太后和当时的官员头疼的一大问题。

若要在此时推动排洋政策,高举着「扶清」旗帜的义和团便相当可靠。且清国因为甲午战争,遭到了难以弥补的财政打击;要压制各地频起的其他叛乱,就不得不依赖地方军事力量(团练)。那么,是不是只要在适当的时机下拉拢义和团,并且为他们的行动,给予一个国家的许可就行了?但另一方面,此时的清国早已是由各个主权国家所构成的国际关系中的一员。即使列强的压迫从未远离,但是彻底遵守国际法、保障外国人的合法权益,不也是保住自己的国际地位不可欠缺的行为吗?

就这样,北京的政界在如何处理义和团的议题上完全分成了两派。长期身为李鸿章的部下,并在华北地区有着绝大影响力的袁世凯,则站在支持变法以及强化清国与西洋列强之间关系的立场,打算彻底镇压义和团。后来,义和团以更狂暴的气势破坏教会、铁路、电线等来自西洋的物品,当他们于一九○○年春天抵达北京后,军机大臣更视义和团为「义民」,欢迎他们的到来。最终,慈禧太后支持了义和团,并向列强宣战,使得位于北京的各国公使馆转瞬之间就遭到义和团包围。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事态,列强组织了八国联军,进占北京(兵力有一半为日军),对列强的军事力量感到恐惧的慈禧太后,不得不用近乎是「绑架」的形式,带上光绪皇帝逃往西安。最后于一九○一年签订和约,也就是《辛丑和约》(日文称北京议定书)。和约中,清除了被要求支付远超过甲午战争赔偿金的四亿五千万两,还须在北京划定公使馆区域;为了保证外国使节能在北京与天津港口之间的自由往来,更被迫承认各国军队的驻留。这条允许日军派驻北京(后来的北平)及天津的规定,也为之后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中,日中两国军队爆发冲突的事件埋下了伏笔。

就这样,自慈禧太后发动政变以来迅速成长的排外、保守派完全失势,要公开正面反对变法、自强也变得相当困难。于是在一九○一年以后,清国开始了由上而下,从教育、立宪、军事三方向改革的全面近代化运动──新政。就结果来看,这个运动推动于清末,因此被称为「清末新政」(或称晚清新政)。不过,与戊戌变法相比起来,清末新政最初的推动并不快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