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剧误导大众以为陌生人「透明易懂」!现实只有5%的人惊讶时会撑大眼睛

▲热门美剧《六人行》误导人们以为陌生人「透明易懂」。(图/《六人行》剧照)

文/麦尔坎.葛拉威尔

摘自/时报出版《解密陌生人》

《六人行》(Friends)影集到第五季时,已很显然将变成历来最成功的电视剧之一。它是最早期的精彩「玩伴喜剧」(hang-out comedies)之一。六个朋友——莫妮卡瑞秋、菲比、乔伊钱德勒罗斯,住在混乱的曼哈顿闹区,相恋和分手,调情和打闹,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没完没了的欢闹地谈话。《六人行》演员把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应该感受的每一种情绪,都完美地表现在他们的脸上。这就是为什么你可以把声音关上仍然能看懂剧情的原因。语言是用来让我们笑,或用来解释故事的特定细节,但演员的脸部表现是剧情的重点。演员在《六人行》的表演是「透明」的。

透明性」的概念是人的行为举止——他们对外表现自己的方式,提供一个真实而可靠的窗口,让人能了解他们内在的感受。它是我们用来了解陌生人的第二种关键工具。当我们不认识某个人,或无法与他们沟通,或没有时间深入了解他们时,我们相信可以透过他们的行为和外表来了解他们。

透明性的概念有长远的历史。1872年,达尔文(Charles Darwin)在首度发表著名的演化论文的13年后,出版了《人类和动物的情感表达》(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他宣称,微笑皱眉和厌恶地皱鼻子是人类演化适应的部分结果。他说,正确和迅速地彼此沟通情绪对人类这个物种的生存极其重要,所以脸部已发展成像是内心的告示板

达尔文的概念是高度直觉性的。世界各地的儿童在快乐时都会微笑,在悲伤时会皱眉,感觉好玩时会咯咯笑,不是吗?不只是在克里夫兰、多伦多或雪梨家里客厅观赏《六人行》的人能懂罗斯和莫妮卡的感觉,而是每个人都能懂。

第二章描述的保释听证会一样是透明性的练习。法官并未与法庭的各方用电子邮件联络,或打电话给他们。法官相信亲自「看」他们要判断的人很重要。密西根州的一名穆斯林女人是几年前一桩官司的原告,她上法庭时穿着传统的服饰——只露出两眼的面纱。法官要求她拿下面纱,她拒绝了。因此法官撤销她的案件。他认为如果他无法看到诉讼的两造,他就无法公正地做出判决。

他告诉她:我在听取证词时必须做的一件事是,我必须看你的脸,而且我必须看这是怎么回事。除非你取下它,我无法看到你的脸,我无法分辨你是否告诉我实话,而且我无法看到有关你的外表和性格的某些方面,而它们是我在法庭上必须看到的。

你认为这个法官的决定对吗?我猜想很多人认为对。如果我们不认为可以得知重要的讯息,我们不会花很多时间看人的脸孔。在小说中我们读到「他的眼睛因震惊而张大」,或「她的脸陷入一片怅然」,而我们毫不质疑地接受脸和眼睛真的会因为震惊和失望的感觉而垮下和张大。

保释听证会的法官有一扇窗可以看进被告灵魂,但他们在预测谁会再犯罪的表现上,却不如穆拉尹纳山电脑,而后者没有一扇可以看进人灵魂的窗。

如果真实人生就像《六人行》,法官会打败电脑,但他们没有。所以也许真实人生「不像」《六人行》。

两位德国心理学家席茨渥尔(Achim Schützwohl)和雷森辛(Rainer Reisenzein)对60个人做了实验。这60个人以从1到10的等级,为自己完成卡夫卡测验后打开门的惊讶感觉评分,平均为8.14。他们完全惊呆了!在接下来的询问中,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的惊吓完全写在脸上,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席茨渥尔和雷森辛在角落放了一架摄影机,用来为每个人的表情编码。只有5%的人眼睛张大、眉毛抬起和下巴往下掉。有17%的人呈现这些表情中的两种。其余的人则混合了面无表情、有一点表情和你完全不会联想到是惊讶的其他表情——例如眉头紧锁。(注)

席茨渥尔写道「所有参与者都大幅高估他们的惊讶表达。」为什么?他们「从对情绪与表情关系的民间心理学信念⋯⋯推论他们对惊讶事件可能出现的脸部表情」。

民间心理学(folk-psychology)是我们从文化来源(例如情境喜剧)汲取的粗糙心理学,但真实生活的情况却非如此。透明性是种迷思——我们从看太多电视和读太多小说吸收的概念,电视和小说里的英雄都是「惊吓得下巴往下掉」或「惊讶得眼睛睁大」。席茨渥尔继续说:「参与实验者显然推想说,因为他们觉得惊讶,而且惊讶是与特定的脸部表情有关,所以他们一定显露出这种表情。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推想是错误的。」

我不认为这个错误——期待外显的表情完全符合内在的感受——对我们周遭的人有什么重要性。了解一个人的意思,在于有一部分是了解他们的情绪表达有多特异。我父亲有一次在我父母租的度假小屋淋浴时,听到我母亲尖叫。他跑出来看到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拿着小刀顶着我母亲喉咙。他的反应是什么?别忘了他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没穿衣服,身上湿答答。他指着那个攻击者,用响亮、清楚的声音说,「马上给我滚出去。」那个人照做了。

我父亲心里吓坏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人、他半世纪以来挚爱的妻子——在刀尖下被挟持。但我不相信他脸上有显露任何惧色。他的眼睛没有因为惊恐而张大,他的声音没有高八度。如果你认识我父亲,你可能看过他面对其他充满压力的情况,而你将了解「惊吓」的表情绝不会出现在他脸上,不管是任何状况。在面对危机时,他变得完全冷静。但如果你不认识他,你会怎么想?你会认为他冷酷?没有感情?当我们面对陌生人时,我们必须以刻板印象来取代直接的体验,而这种刻板印象经常是错的。

我们是否应该不让法官看到被告?也许当一个女人戴着面纱上法庭时,正确的反应不是驳回她的案子——而是要求每个人都戴上面纱。照这个逻辑,你也值得自问,在你雇用保母时是否应该亲自见她,或者你的雇主安排面谈后,再决定给你工作是否明智。

但是我们当然不能拒绝个人接触,对吧?如果每个重要的交易都匿名进行,世界的运作可能大乱。我问索罗门法官这个问题,而他的回答很值得考虑。

葛拉威尔:如果你不看被告呢?这样会不会更好?索罗门:我会不会宁可如此?葛拉威尔:对,你会不会宁可如此?索罗门:我大脑的一部分说,我宁可如此,因为把人关进牢里的困难决定会变得较容易些。但那是不对的⋯⋯一个人遭到国家监禁,国家必须有剥夺这个人自由的理由,对不对?但现在我得把他们想成是尚未命名的新产品。

透明性问题到最后,回到和预设为真问题一样的地方。我们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策略有许多根本缺陷,但它们也是社交上不可缺少的。我们需要让刑事司法体系和雇用员工与保母的程序人性化,但人性的要求意谓我们必须容忍无数的错误。这是与陌生人谈话的矛盾。我们必须和陌生人谈话,但我们很不擅长此道。

*注:17%的数字包括3个人(5%)展现所有3种表情。只有7个人刚好展现两种表情。此外,虽然绝大多数人认为自己表达出惊讶,但有一个特别有自觉的人说,他不认为自己有显示出任何一点惊讶。

★本文摘自时报出版《解密陌生人:颠覆识人惯性,看穿表相下的真实人性。》,作者麦尔坎.葛拉威尔(Malcolm Gladwell)。该书提到,我们人类预设「识人机制」漏洞百出,导致看错人的悲剧接连上演。看错人的代价,小至损失钱财,大则丢了性命、危及国安。葛拉威尔揉合法律、心理学、社会学等领域,抽丝剥茧众多真实案件,探索过程有如一场震撼教育,直指我们一直以来被蒙蔽而不自觉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