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国相信中国是会伸手援助的朋友

尼泊尔:不平衡的边界(时报出版)

这里讽刺的地方在于,尽管其他强权早就觉得尼泊尔处在北京的影响力范围内,尼泊尔自己却没能从这关系中得到多少收获。国内政治运作和党派利益,是尼中关系在加德满都这边的一个关键特色。举例来说,尼泊尔在新冠肺炎肆虐的高峰期间,把任期只剩几个月的驻中国大使召了回来。该名大使没有咨询加德满都就与中方协商了滞中尼泊尔留学生返国事宜,这让当权派不悦,但他也是尼泊尔共产党内部变革的受害者。又或者如下面这个例子:尼泊尔的国籍航空没有分配到飞往中国的班次,但一家管理阶层和奥利走得很近的私人航空,就有获得飞往中国五个目的地的路线。新冠肺炎肆虐期间,尼泊尔无法启用它的新友谊来从中国获取高阶医疗设备,也一样反而得仰赖与尼泊尔执政党有着暗中连结的私人供应商。

还有个类似情况是,中国投资尽管获得大肆宣传,但真正实现的非常之少,而且大部分都仅限于观光业的小型不透明投资。尽管这些产业是以人数日增的中国观光客为导向,但接下来两章我们会看到,它们也损害了尼泊尔的利益。尼泊尔也未能减低迅速成长的对中贸易逆差。最后,中国国民利用了免签证制度在尼泊尔进行犯罪活动,好比说有一百二十二名中国人组成的诈骗集团,在约会网站上诱骗女性进行线上赌博,并于二○一九年十一月借由模糊不清的条款被引渡回国。有好几则报导指出,有人假借与中国男人结婚的名义,把尼泊尔女性贩运到中国。

另一方面,北京对尼泊尔各机构及政党的控制现在已经显而易见。二○二○年九月,当报导纷纷指出胡姆拉的利米河谷发生边界入侵时,尼泊尔官员火速为中国护驾。难以理解的是,该地区一名官员被要求澄清,为什么他在媒体上提出未经授权之建设工程的问题。接着,尼泊尔驻中国大使责怪了「假」印度媒体报导,说这种报导试图伤害尼中双边关系。一名来自胡姆拉、坚称中国确实入侵尼泊尔领土的尼泊尔大会党现任国会议员表示,他觉得中国大使馆写信给他所属的政党来威胁他,而中国的国家小报《环球时报》还谴责他的党是「挺印度」政党。「我要重申,如果我遭遇任何不测,中国都要负责,」那位国会议员表示。最让人惊讶的是,不论是尼泊尔媒体或者其他政治人物,对他的指控都没多大反应。中国大使馆给尼泊尔大会党的信,提到了过去比休维休瓦.普拉萨德.柯伊拉拉解决尼中边界问题所下的工夫,并驳斥了所有边界侵犯以及在边界攻击尼泊尔部队及官员的说法。该信同时强调了尼泊尔人受益于中国在西藏的基础设施发展。

尼泊尔官员和政治人物也透过培训计划和奖学金,使自己朝中国治理方式前进。接下来几年加德满都也会有更多闭路电视监视器,同时新法律打算给尼泊尔情报单位无所不包的至高权力。中国公然谴责一家报纸,以及尼泊尔对这件事的沉默,都让人们担忧起媒体自由。中国共产党和尼泊尔共产党的关系,以及对「习近平思想」的接纳,也显示了尼泊尔政党透过进口中国共产党样板而中国化的情况。

尽管尼泊尔多次自称不结盟,但奥利的反印度国家主义和中国在南亚的野心,确实有趋同汇合之处。没有了更宏大的国家策略,该国的对中政策──如果真有这种政策的话──就只是尼泊尔党派利益的人质。然而,北京都已经在尼泊尔取得更大的自身利益,加德满都的眼中却还是只有「中国牌」。它并没有协商出较佳协议的改善能力,也没有打造过以国家利益为目标而运作的无党无派机构。最重要的是,尼泊尔一直都没能摆脱援助受益者的心态,也就无法想出一套战略,来根据自己所需,去利用中国在经济和基础设施上的进展。

北京在各种议题上和尼泊尔政治与政府的运作者有过来往;它让别人觉得它是个会在有需求时伸手援助的朋友。它的目标和方法,都和过去与尼泊尔来往的其他强权截然不同,而这些强权今日在尼泊尔也有自己的目标。到头来,这会是加德满都的考验:它能否在履行北京期望的同时不破坏自己的主权,以及,它是否能走在未来要它走的那条钢索上?(三之二;摘自《尼泊尔 不平衡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