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只跟国民党来往 不跟现在执政者接触

返乡记：李远哲口述传记（允晨文化）

「三个认知、四个建议」，这是我们写给总统的结论。这个结论是，国际上在看台湾与大陆的关系，台湾政府是采取怎么样的态度。后来二○○二年，陈水扁要我当领袖代表参加APEC，那时候我真的不想去。可是他觉得我应该去，因为我在国际上比较有能见度，所以我就去了。但是我非常失望的是，我在参加APEC之前，外交部、国防部很多人替我做简报，但是他们的简报没有多少内容，只是形式。进去要这样走、那样走，都是形式。国家在APEC里面想说服别人什么，或想得到什么，没有人在想。后来我跟澳洲驻台代表谈，他们就可以告诉我，APEC这几年有什么重要的决定，他们国家希望在贸易上如何推动，纽西兰代表也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我对APEC的了解，从纽西兰代表跟澳洲代表得到的资讯更多。

那时候我就问陈水扁说，「你一直希望我成功，什么叫做成功？」他说，「你去了就是成功了。」不是这样讲的，一个外交的讨论，不是说我去了就成功。于是就一直讨论，人家对我们的期望很高，希望我们对亚太地区能够有所贡献。后来才决定我们参加APEC的具体方向，我们为了自己国家的发展，应该推动疫苗，自己做疫苗，然后去帮助别的国家。第二个就是digital technology（数位技术），我们digital technology 在硬体上面做得不错。很多国家，像菲律宾，他们并不是没有钱买电脑，而是网路没有做得很好，这是我们可以帮忙的。我参加APEC时就说，我们应该可以帮忙这方面的事。后来施振荣担任领袖代表，在数位技术方面扩充了很多，很多国家派人到台湾来学习，这方面发展得比较好。我们疫苗的发展做得并不好，我们那时没有决心去做疫苗。一些事情我们可以做、应该做的，政府并没有很努力去推动。

我到了APEC就看到美国的反恐把APEC的主题架走了，很多讨论都是antiterrorism（反恐论）。美国把社会经济的讨论，导往antiterrorism方面。

有一次大会的讨论里面，谈到农业问题，美国总统布希坚持亚洲的农业市场要打开，让美国进来。因为我在美国住久了，对美国农业有一定了解。我跟布希说，我知道美国农产品过剩，但是在国际市场是不公平的。因为美国每年在灌溉系统上面，对农业的补助大概有五十亿美元。对农业表面上是没有支持，但是透过灌溉系统在支持。美国有地大优势，用飞机来施肥、喷杀虫剂，例如在San Joaquin Valley，本来是像沙漠的地方，在沙漠地带灌水，种植了规模很大的棉花，那是没道理的。我告诉他们，亚洲的农业跟美国农业很不一样，在旧金山附近开车到San Joaquin Valley，整片都是农业，包括养牛；但是台湾的农业是靠小农村，居民与农业是融合在一起的，农业是社会的网络，不能够这样就被毁掉。那次农业讨论，很有趣的是，韩国的总理后来就跑来跟我说，「你刚才讲的这些话，跟我要讲的一样。但是我英文不好，所以没有讲，你讲了出来我很高兴。」

除了布希，跟江泽民的互动也满有趣的。我跟江泽民以前就认识，在中国见过很多次。我以前没见过胡锦涛，但是他太太一看到我就说，「李教授，我常常在电视看到你！」我说奇怪，她怎么常常看台湾的电视。她是一位小学老师。他们对我都很友善。陈水扁特别要我说，要请江泽民到台湾来。我就跟江泽民说，「我们的陈总统希望你到台湾来。」他说，「谈到这个政治问题，我们就要先讨论一个中国。」

APEC第一次到墨西哥，第二次泰国，第三次是到智利。在智利，离开之前，胡锦涛跟我走在一起，他就说，「我们中国的统一，对你还是有很大的寄望。」我就告诉他，「你们只跟国民党来往，不跟现在执政的人来往，我想这是不好的。」以前他们跟国民党来往，说是因为他们执政，可惜的是，政党轮替后，他们也没有跟我们的执政党谈。（四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