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室House Peace:持续实验是信念 也是创作动力
僻室成员。(摄影/吴峡宁)
采访当天,风和日丽,也正好是警戒降级的第一日。抵达时,常与僻室合作的编剧陈弘洋帮我开了门,他正在僻室公寓楼下的客厅看奥运转播,那里也同时是成员吴子敬、吴静依、蔡传仁与罗宥伦的居所。剧团办公室在楼上,团员们则在阳台上依着副团长吴峡宁的镜头,拍着这期专访需要的照片。生活与创作在此交集着,僻室据有4、5楼老公寓中的两层空间,部分团员共同居住在此,非同居者也会于每周一在此聚集,即使没有特别的排练,也建构着共同的默契。
访问吴子敬、吴峡宁与吴璟贤3位成员时,被暱称为「蔡妈妈」、常任舞台监督的剧团经理蔡传仁端来了洛神花茶,不忘照顾团员与招待客人,而负责制作与行销的魏聆琄则在一旁继续办公,协助侧拍。5楼另有大半的工作空间,可以即时针对创作媒材进行实验,无论做木工、搭模型,完全不需假他人之手。
吴子敬说:「没想到毕业以后,还能有这样的生活。」类阳光剧团的共居共作是他所向往的,开玩笑说这也像是一种社会主义组织。但也不是每个团员都能如此紧密长期居处在一起,吴璟贤就立刻表明需要自己的沉淀空间,然而因为对于共同创作的期待,让他们可以尊重每个人的需求,保有独立却又彼此支持。
剧团,衔接起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从台北艺穗节起家的他们,经过很多讨论后才决定要成立剧团。毕竟剧团要「养」,和个人创作很不一样,然业界情况也促成他们的决定。吴峡宁补充,台湾的剧场产业目前仍无法如同国外,老师带出来的学生毕业之后,就能接替成为独当一面的设计,毕竟圈子小、老师自己也靠接案维生。接案时也多半得「服务」导演或作品,创作空间较小。那既然大家都要接案,不如就一起接、一起累积,也可以一起做戏,借由团队去创新实验。他们很有意识地建构着团队名气,并以此推动个人发展。如果是多名成员共同接的设计案,吴子敬也会看参与成员人数以及工作方向,选择要不要放上「僻室」名称。对他们而言,团队与个人,相辅相成。
当然,斜杠似乎是这世代的必然,一方面是学院体系的专业分工,和资源有限的现场有巨大鸿沟,多工是接案中的必然,这也让僻室知道不可能只去做单一工作。另一方面,作为创作者实难连续产生创意,而新世代的他们,即使一年有一个作品产出也难免有可能消失的焦虑,需要空档吸收不同养分。如果能有不同状态面对剧场工作,便能创造出不同空间。共同创作提供呼吸的缝隙,在安全的团队中保持剧场感,继续前进也同时休息、自我疗愈。
创作,让不同的人聚在一起
虽然作为新锐创作团队,但僻室的创立与规划却很务实,每个团员都身兼团务,要能一起「养活剧团」。平时主责编导的吴璟贤,在剧团中另有一重要任务:统筹剧团的创作案与补助投案,安排制作时间表。每年初,成员便会聚在一起,排定团队的主要创作案与计划,其他时间则可作为个人接案。因为从高中开始在澳门做戏的经验,让演员出身的吴璟贤对于要找伙伴有很深刻的体会,有过同时化妆又要处理制作的经验,他深刻体会到「不可能一个人做戏」。吴子敬发现,相对戏剧系比较强调「个人被看见」,剧设系的训练让他们很习惯多工合作,知道自己有所穷尽,但只要不同专长的人聚在一起,便可以成就演出。
吴子敬深刻认知剧场创作需要集结各方资源,创团时除了吴峡宁等已有多次合作经验的设计朋友,也留意能和自己互补的创作者。像是一样具有编剧和导演身分的吴璟贤,便是吴子敬主动邀请合作的对象。「因为他的导演策略和我很不同!」舞台设计出身的吴子敬,导演方法多以视觉出发,从空间与材质发想,思考一定要让观众看到的画面。比如在《冥王星》,不同于剧本里的废墟,他想到的更是电子游乐场,先有画面和场景,再让演员于其中寻找表演。吴子敬也承认自己不会「导戏」,只是给表演者他想要的画面,让他们自己找出内在动机和表演可能。「导演跟设计工作,都会要求设计自己找到路径,所以我对演员也有同样想法,演员应该要自己找到办法。」演员出身的吴璟贤,导演方法则从表演切入,着重演员表现的熟练度。
「所以他不会像子敬,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改戏。」吴峡宁微微调侃,却也借此道出吴子敬不妥协的创作坚持。而至于哪种导演比较好合作?吴峡宁逃过了我的陷阱题,直言创作上并没有最好的方法,他会因应导演需求与特色设计:在为璟贤设计时,让灯光烘托角色空间、氛围和心境,协助建构表演质地;在子敬的作品中,则因应舞台材质与空间,并视画面感再加入影像创作。对吴峡宁而言,只要能共同创作而不只是被要求服务,都是有趣的。
实验,不停歇的创意累积
「有没有一种美学是靠默契建构且属于僻室的?」这也是僻室成团的自我提问。目前僻室作品多以解构、剪接、拼贴等碎片式的方式,多线进行却在最后让事物交集,翻转观众的看见。但吴子敬表示,这样的表现实为多年累积的发展,作品和作品间都有一个内在连结与推进过程,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要「拆解」或「拼贴」。
如2019年的《火星》即是延伸自2018年台北艺穗节策划的「我好揪节」,当时面对着众人将毕业的青年焦虑与北上就学的都市观察,策划发展了4个独角演出。其中由陈弘洋澳洲打工日记发展的《你想要的都不在这里》,加上吴峡宁刚从美国回来的旅外经验,让他们将整体概念再发展,配合空总当代文化实验场的提案,进行策展与演出。而2020年吴璟贤导演的《有关当局》,也是根据谈论野百合学运的前作《四碌葛之女生宿舍1990》,从过往佳构剧发展经验再行拆解尝试,试图多线地谈论历史与当代。
2019年是吴子敬的主要创作年,2020年则为吴璟贤主责创作,这一切都是有机发生,而只要有人提出创作想法,伙伴便会全力配合。从空总的《MarsBUG——荧惑虫计划》也让吴峡宁想进一步挑战剧场演出外、更由影像与视觉出发的展演形式,2020年台中国家歌剧院「新艺计划」《包在我身上》即为一个里程碑。僻室的作品也多回应当代,面对我们所处的时代,他们相信剧场可以作为另类形式,给予议题多一点呼吸空间与关照。如论形式或内容,持续实验是他们的信念,也是创作动力。当然实验过程难免也令人不安,「但这也是实验的本质吧!」吴峡宁说,只要与熟悉的伙伴一起,一切都有可能,即使不成功也很开心。
访问结束,一起到楼下,拍完照的成员们以及僻室室友正好聚在电视机前看奥运选手郭婞淳的举重赛事。最后的一举,挑战未成,郭婞淳倒下却在地板上灿笑。看着她的笑容与态度,众人们在电视机前为她不放弃的尝试与享受鼓掌赞叹——这也确实共鸣着持续创新与挑战的他们吧。
人物小档案
Profile|
僻室House Peace,2018年正式立案成团,4年来在剧场界开创出独特的创作景观。僻室目前有9位固定成员,包含团长吴子敬、副团长吴峡宁,有一半成员为台北艺术大学剧场设计系同学,再结合吴璟贤、吴静依等戏剧系与其他领域友人,一开始即已跨域共创为目标,期待透过剧场,结合异质媒材,发展实验各式创作与展演可能。
本文作者:黄馨仪
(本文摘自《PAR表演艺术 9月号第341期》)
《PAR表演艺术 9月号第34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