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誌】蔡亦竹:我偷了阿公的手尾錢
© 林齐晧 「既生于世,岂不游哉」——这是蔡桑的人生信条。
与蔡桑见面访谈这一天,刚好是电玩游戏《人中之龙6》的发售日。
蔡桑,今天《人中之龙》开卖了耶!
对啊!我还来不及买,已经有人帮忙去处理了。
听到「帮忙去处理」,不知道为什么讲得好像在「桥」事情一样。人称「蔡桑」的实践大学日文系助理教授蔡亦竹,是出名的《人中之龙》系列爱好者,那是一款以日本极道组织为主角,自由冒险的热卖电玩。蔡桑在脸书上创立了社团同好会、也撰写过相关分析文章,他将其视为「东洋男子浪漫」,蔡桑似乎也散发着类似的极道气息——但他本人自认是个「万年中二病」。
虽然有一点贴标签的刻板印象嫌疑,但是蔡桑的油头配上黑西装,加上快要190的身高,从外表看说是道上兄弟应该会有人相信,事实上还真有人误会过他是某路的大哥。从这一点来看,大概可以猜到为什么蔡桑会喜欢极道题材的《人中之龙》了。
讲到喜欢的游戏,蔡桑又变得好像是他说的中二少年一样滔滔不绝,旁人几乎插不上嘴。在蔡桑的眼中,《人中之龙》绝非区区电玩游戏而已,更是乘载了日本文化、生活记忆的深度娱乐创作。而铭刻在他生命里的电玩史中,还有像光荣公司KOEI出品的历史模拟大作《信长之野望》,深深感动着蔡桑。与他同一个世代的台湾人里,也有许多人的少年时光受到日本动漫、电玩文化的影响,有着相似的感动回忆。
© 林齐晧 喜欢《人中之龙》,不单只是极道元素,还有根植于日本对自身文化的热爱,这种脱胎于日常生活的创作,才是真正的「文创」。
蔡桑的日本电玩之路又是如何开拓的?故事要从年少时代的蔡桑——正确来说是蔡酱(ちゃん)与他的阿公谈起。
1986年,台湾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任天堂的新世代电视游乐器、俗称的「红白机」在台湾发售。当时昂贵的价格(日本发售时为14,800日圆)根本不是小孩子买得起的玩具,一般家庭也鲜少有人能轻易购置。蔡酱当时还在读小学四、五年级,班上也只有一位家境不错的同学买了红白机,小屁孩们成群结队挤到同学家朝圣红白机的盛况,是他真实的生活记忆。
「拥有一台红白机」大概是当时孩子们的最大愿望。蔡酱当然也想买一台,只是当时的条件无法实现这个奢侈的愿望。对于一个受到动漫电玩影响甚深的小孩来说,心底深处总是有一丝丝期望,相信强大的愿力可以召唤奇迹——奇迹发生了吗?不,而是在蔡酱梦想着红白机的那时,阿公过世了。
蔡酱每天都去守阿公的灵堂。对待此事非常认真、毫不松懈,直到一次真的受不了:
我想去大便。
蔡酱匆匆跑去灵堂附近的厕所,却在无意间见证了奇迹时刻:在厕所捡到神秘的信封,里面有几千块现金。于是,上完厕所的蔡酱取了现金——之后家里就多了一台红白机。
我的解读是,那是阿公看我守灵堂很孝顺,送给我的礼物!
蔡桑如此解释。「所以你长大上厕所时间那么久,是这个原因造成的吗?」一旁的蔡太太半开玩笑地问。这根本就是夭寿死因仔的故事,而且还被蔡桑本人讲得像笑话一样,蔡桑向我们强调内容千真万确,绝无唬烂。
而且事实上他童年的夭寿行为还不只这一桩,阿公过世的时候依照习俗有放「手尾钱」,在死者盖棺之前在其手中放入的钱币,做为祈福、庇荫保佑的象征,一般会平均分给在世的亲人,讨个吉利。阿公的手尾钱被慎重地保管在阿嬷房间的抽屉里——直到被孙子蔡酱偷走。
习俗上手尾钱除了当作「钱母」储蓄之外,一般是可以拿来花用的,也有一说认为用作子孙读书、投资等方面都颇为吉利,只要不乱花、不做坏事就好。蔡酱偷走了阿公的手尾钱,拿着这些铜板去做了什么好事?
拿去打电动啊!钱币拿去投大型机台,玩战斧、快打旋风...
至于后续被抓包后发生什么事当然就不用说了。
后来蔡桑又正色说道,「从这些常民生活的小细节,可以找到相当多的文化讯息...」忽然之间,蔡亦竹教授的民俗学者模式启动了。察觉到编辑也摆出正经八百的表情,蔡桑的手轻松地挥挥:
欸、没有啦!今天没有要讲那么正经的啦!
© 林齐晧 蔡桑在广播电台接受访问,谈他的新书《表里日本》。他说,对台湾而言日本是个感觉亲近、但又十分遥远的国家;台湾不能再只依靠日本或中国的论述,而是找到自己的日本观察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