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行到青春岭─陈秀喜5

散文

四、岭顶岁月

1978年七月儿女们都成家三思而后,我决心结束三十六年的结婚生活。三十六年来过着三从四德的生活,尽了主妇职责,回顾三思,问心无愧,我告诉自己可以心安地离开了。过去的我是为了大家活来的,是迷失了自己的。

往后,我下定决心,是为着自己而要活下去的。我选择来到岭顶生活,深深吸收自由、自在的空气,时时刻刻都活在感恩、感谢的意念中。因为山居,面对的大自然是这么无邪、天真。我们偕行,一起放下不堪的记忆,重新开始。

假如,我不认识你……我不会离开他.假如我不认识你,我早就死掉也说不定……。

回忆一朵玫瑰红的云

老迈愈是温馨

玫瑰色的云〉(节录)《笠》

七十六期,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玫瑰红的云,相映着天边夕暮,曾是我心中向往的风景。那依然热情的心,不因年岁老迈而失了温度,一片和谐的色调,没有年轻时令人晕眩的激情。而今,16岁的那一天,那少年的眼,那玫瑰色的夕暮风景,我一一带离了婚姻,带到了山间岁月,和你相依相守。回望辛勤耕耘的婚姻,满园花朵都是假象,我为自己挣脱了身份层层棘锁,我已一无所有,那我又是谁呢?

一朵美好的寂寞

治疗伤口

请把棘锁打开吧

〈棘锁〉(节录)《笠》第65期,

1975年2月

1978年初因婚姻生活变故而厌世,一时想不开,在天母寓所以粗铁线上吊自杀获救,导致声带受损,长期沙哑。当时许多朋友来看我,我都会笑着安慰他们,「没事了,只是颈子这有道很长的勒痕,以后会消失的,悲哀也会消失。」七月决定与结缡36年的丈夫离婚,我的子女合资购买台南县白河关子岭明清别墅250号,迁居于此。我特别取名为「笠园」,建了笠亭,并立了一方刻有「笠园」二字石碑,以纪念与「笠」的诗缘,那时我58岁。

从此「笠园」也在1980年代成为文友聚会的所在。

只要是过着岭上的岁月,我都是每天五点半起床就去拔草的工人,喂鸡、种花、种南瓜、浇水等,过着山中人一般的生活。来访的朋友说这里是世外桃源,我也承认我非常快乐的过着美好的寂寞。我的悲哀似乎也随着岭上的白云四处飘散,有时落雨滋润大地,有时无云,清朗自在。

朋友都说,「陈姑妈亲手摘植的香椿,拿来炒蛋浓香热腾,竹笋汤清冽可口,土鸡既嫩又香甜。」我也很喜欢大家这么称呼我,连同辈这样呼唤,我也欣然接受,在一篇1978年我写的文章〈姑妈的话〉里有这么一段话:「许多年轻人称呼我为「姑妈」,如果笠园客厅人生小小的舞台来客是扮演侄儿角色,我也以扮成年轻朋友们姑妈为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