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暗面未明之事

“他们当初不看好月之暗面,现在想要公司股份”,“张予彤要兑换月之暗面的股权需要四年”,月之暗面创始人杨植麟回应仲裁事件后,接近月之暗面的人士近日向北京商报记者如是表示。“我要求的最主要的是(张予彤)公开道歉,股份我无所谓。”提出仲裁的投资方代表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朱啸虎也在回应后表态。双方说法依然不一致。

一个月前,杨植麟及月之暗面联合创始人兼CTO张宇韬被循环智能(以下简称“循环”)时期投资人仲裁,此后关键人物浮出水面——前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张予彤。

你来我往后,两方明确了部分细节,也仍有一些信息量需要补全。按照以年为单位的仲裁案节奏,这场争议恐怕不是几个回应就能解决的,大模型赛道的瞬时战况、法律流程和谈判中的取舍,甚至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态度,都有改变结局的可能性。这个罕见样本的意义起于月之暗面超30亿美元的估值,但远不止巨额利益。

回应的与没回应的

上周五晚,杨植麟发布长文回应仲裁案一事。

回到11月中旬风波被曝光时,循环的五位投资人——金沙江创投、靖亚资本、博裕资本、华山资本和万物资本,在香港国际仲裁中心(HKIAC)提起仲裁申请,指控杨植麟和张宇韬等人在获得这5家投资方的同意豁免书之前,就启动融资并创立月之暗面。

公开矛盾既然因此而起,杨植麟用600多字讲述了自己从循环到月之暗面的故事,包括2022年底决定创办月之暗面的原因、循环股东与自己在观点上的分歧以及成立月之暗面的过程。

“2023年2月,我跟循环CEO陈麒聪达成了一致,月之暗面单独成立公司,循环无偿获得月之暗面一定比例的股份,沟通过程有书面记录。”杨植麟说。

他还提到,“循环董事会决议通过了月之暗面成立新公司的安排,循环的每一位董事(包括循环团队董事和外部投资机构委派的董事)均签字同意。循环和月之暗面签订了协议,内容包括循环的占股安排、豁免我(杨植麟)和宇韬(张宇韬)的全职义务、约定了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等。根据循环交易文件的约定,我完成了离开循环重新创业的所有必要手续”。

长文发布后不到半小时,朱啸虎对此表态,“回避了所有关键问题”,他向媒体表达的观点集中在:董事决议时有利益冲突的董事必须明示并申请回避,不能隐瞒欺骗,利益冲突必须第一天就披露。这和他之前的态度一致。

“为什么要保她?”

“她(张予彤)是去年(2023年)从月之暗面成立的第一天就拿了900万股权,而董事会决议是今年(2024年)1月才签,并且她在签署循环董事会决议批准月之暗面分拆方案的时候,隐瞒了在月之暗面持股和利益冲突。她在拿到股票的第一天就必须向循环的股东、向我们的合伙人披露,不披露就是重大违规。”朱啸虎多次强调时间。

根据公开信息,2024年2月月之暗面获阿里、红杉、小红书、美团等超10亿美元的投资,照此推算,1月(董事会决议时间段)大概率是这笔交易的关键时刻。

插曲出现在4月19日,当天下午朱啸虎在朋友圈围绕投资人对股东的fiduciary duty(信义义务,受托责任)严肃发声又火速删除。此举被一位接近金沙江创投的人士解读为“这就是写给张予彤的”。

此后,这位“投出小红书”的金沙江创投管理合伙人更多与月之暗面关联在一起,外界对她的好奇不限于何时从金沙江创投离职、何时加入月之暗面,还有上述变动背后的故事。

公开信息确认的是,张予彤与杨植麟同为清华校友,投资过杨植麟上一个投资项目循环。

对于外界的好奇,杨植麟在长文中首次回应:“我邀请张予彤作为联合创始人加入月之暗面。”原因在于:“大模型创业不光需要技术能力,也需要业务、战略、融资能力,这些方面我的经验不多,所以需要在团队上做补充。在我的朋友圈中,予彤是最合适的人,她既对业务和战略有深刻的洞察,也有丰富的投融资经验,更重要的是,她愿意走出舒适区而选择冒险、选择相信和支持我。”

不难看出,月之暗面力挺张予彤的态度,也算是侧面回答了朱啸虎的疑问“我们完全不理解(杨植麟为什么一定要保她?)”。

股权需要四年兑现

“这(朱啸虎所言)其实是个文字游戏”,接近月之暗面的人士向北京商报记者披露了细节,“(张予彤要兑换)实际要花四年,做出业绩才能拿到股权的归属。这个股权不是白拿的。只有给循环老股东的那部分是立即全部到位且可以出售的”。

该人士所谓的给老股东的部分,即月之暗面给循环老股东的直接可以兑现的9.5%股权。

一方强调再创业手续的合规以及给联合创始人兑现股权的条件,一方明确“不要绑定(张予彤),然后我们和月之暗面、杨植麟和解”。

外部的声音也基本分成两派。

接近月之暗面的人士向北京商报记者透露:“他们起初不看好公司,现在又想要公司股份,但应该意识到,现在的舆论风波,对公司股份的价值只可能带来负面影响。”朱啸虎反复释放的信号则是:“(张予彤)承认错误,赔偿的股份可以商量。”

“这是投资人为了利益,利用规则来打压创业者的典型。月之暗面估值大增,引发错过的投资人利用跟之前公司的关系以及手中的资源,去极限打压创业者。这有法律支撑,但未必有道德底线。”文渊智库创始人王超向北京商报记者表示。

投资圈人士也有话说。“投资人,尤其作为GP(普通合伙人),肯定还是要保护LP(有限合伙人)的利益。罗永浩(锤子科技创始人)和郑刚(紫辉创投创始人)的矛盾,让创业者和投资人之间的关系紧张了,宏观背景等让创业和投资的压力更大,投资人就会在投资时多加回购等条款来保证自己的利益,实际上这些条款也不能完全保护投资人的利益。”银盛数惠执行董事兼总裁、紫峰资本合伙人关恒告诉北京商报记者。

在朋友圈,郑刚则转发相关新闻,配文“跟锤子科技罗永浩干的糗事一模一样”。

做好平衡不容易

针对两起创业者和投资人的争议,王超认为,“两者可比性不大,罗永浩两次创业都是主角,循环和月之暗面不是同一个主导者。罗永浩签了个人无限连带责任,杨植麟肯定没有”。

在与北京商报记者谈到朱啸虎和杨植麟的仲裁案时,郑刚并未直接评论各种细节,仅表示“要根据协议的内容来执行,无论投资方还是创业者都不能选择性强调自己的立场和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没有投资人希望自己投资的创始人失败,但创业者拿人钱财要有回报投资人的心态”。

他还告诉北京商报记者,“投资领域里最重要的一条是排除所谓的道德风险,但道德又是最捉摸不定的,目前你看到的那些纠纷,其实都是道德问题引起的,而道德只有在巨大利益面前和巨大失败面前才能看到具体的行为”。

回到仲裁案和公司,投资界、法律界人士和行业观察者的看法不同。

康德智库专家、北京市两高(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郭凤丽从行业和企业两个角度向北京商报记者分析,“仲裁案本身可能会对公司的业务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但具体影响程度取决于案件的进展和结果。一方面,仲裁案可能会分散公司管理层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如果仲裁结果对公司不利,可能会对公司的声誉、财务状况或业务运营造成负面影响,对公司的融资产生一定的影响”。

“对于像月之暗面这样的明星公司来说,其强大的业务基础和品牌价值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仲裁案带来的不利影响。”郭凤丽补充。

一位匿名投资者也向北京商报记者强调,“不能一概而论,这起争议的矛头指向的是投资人,并不是创业者。最终还是要看投资人的做法有没有瑕疵”。

“现在这个情形,做平衡比较难。创业者和投资人肯定都要被鼓励和尊重的,让投资人敢去投资,让创业者有个好的创业环境”,关恒向北京商报记者表示。

王超则站在创业者的角度发声,“一般来说,面对投资人,创业者是弱势群体,所以导致创业者拿风投时候会签订不平等条约或者个人无限连带责任。实际上两者是平等关系”,他提醒创业者,“不要在法律上留下漏洞,对投资人群体也要优胜劣汰”。

“大佬估计会最后介入说话吧”,一位业内人士猜测,他暗示此人或是后期投资月之暗面的投资人。

保持自己的节奏

争议要解决,但市场不会停下来等谁。

仲裁案会影响月之暗面的业务发展吗?月之暗面相关人士未直接回应,但分享了一份来自第三方的2024年11月AI产品榜。根据该榜单,Kimi在11月的访问量在网页版排名第一,手机App排名第二。

自仲裁案曝光,月之暗面通过各种方式证明公司保持自己的节奏。

11月16日,月之暗面正式发布新数学模型K0-math。来自月之暗面公布的基准测试显示,Kimi k0-math的数学能力,可对标全球领先的OpenAI o1中可公开使用的两个模型:o1-mini和o1-preview。

11月28日,北京商报记者从月之暗面方面了解到,Kimi视频生成正在灰度测试中。据介绍,测试期间,用户每天可免费生成100秒视频,同时支持添加个性化音乐和详细场景介绍,用户可通过12种预设风格模板和自定义创作功能,制作个性化音乐视频。

当下,大模型赛道走向应用竞争阶段。第三方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10月,在网页端访问量方面,Kimi智能助手、文心一言、豆包、通义千问分别达到2863万、2111万、1688万、1012万;在移动端AI原生应用方面,行业月活规模总数达到8976万,同比增长373%,其中,豆包、Kimi智能助手、文小言月活跃用户分别为4839万、1650万、1179万。

易观分析研究合作人陈晨向北京商报记者表示,“月之暗面的Kimi从推出以来,toC(用户)的产品定位一直比较明确,从用户流量上看基本始终处在第一梯队。2024年是大模型产品验证PMF(产品市场匹配度)的关键一年,从长周期来看,月之暗面要保持其差异化优势,除了需要持续进行技术创新和产品打磨,还要探索更多元的商业化路径,以及在大厂持续整合资源的背景下,通过开放合作灵活应对市场变化”。

北京商报记者 魏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