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看着简陋沙盘上的棋子,陷入了沉思。
他直觉上察觉到,自己仿佛算漏了什么,但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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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因为他手上的人已经全部派出去了,他在鬼湾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孤家寡人,光杆司令,他知道如此行事有些不妥。
甚至某人还前来告诫一二。
但局势已经不能让他有所保留了。他必须把所有的筹码压上去,才能给这个方向不明的天平加上一些能够倾斜的筹码。
如果不竭尽全力,那么不如去死。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洞外传来了一阵骚动。他本能地想要喊上谢敬一起,却记起来谢敬此时已经在前往陈良船上的路上。
他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他其实这一路以来,尤其是在进入工坊之后,无论是谢敬还是魏东河,都将他置于一个极为安全的境地,而他不知道为何也有意无意地避免了危险。
但如今,危机四伏,而且他不予余力的手法,更是让很多人有了可乘之机。
在他看来,如今他能够活下去的可能只有三成,而换来的则是将近七成的成功可能。
他自然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成功,但很多时候,机会便是如此稍纵即逝,如果不把握住,那么他面临的只有漫长的等待。
他等不了,也不确定在蛰伏的过程之中,会不会有人葬送掉一切。
他只能奋力一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一个成年男子的喊声:“请问是陈闲陈统领吗?”
陈闲没有答话,只是坐在原地,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明白了整个布局之中所残缺的那一块是什么。
那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又不大会被算计到的,这是涉及人性的,而不是情理之中,以及目的明确的。
他愣在原地,忽然笑了一下。
他低声嘀咕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回应,仿佛不耐烦了起来,他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而且充满了蛮横与不讲道理。
陈闲知道此人乃是叶氏的叶和旭。
叶和旭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容易被人当枪使了,但此人非常愚昧,莽撞,陈闲觉得众多人里算计颇多,阴谋计较,都好应付,只要人为穿凿,便不似羚羊挂角无从可循,反倒是这样一根筋的角色最不容易对付。
故布疑阵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还是按下心思,听听门外之人如何说。
现在外面的叶氏看着彼此,都有那么一些犹豫与迷惑,他们都知道陈闲往日都在这里做事,如今里面没有半点声响,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到底陈闲在不在,还是陈闲在里面有什么准备?
叶和旭嘟囔道:“这陈闲不会是知道是爷爷们来了?所以怕得不敢说话,或者干脆都藏起来避避风头?”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他还是满不在乎地一拍洞壁,震下些土灰。
众人此时满腹狐疑,他们不觉得能够设计躲藏在此处的人会是这样的草包。但不如此解释,便没有了说法,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要先进入这座山洞之中。
叶和旭大大咧咧地说道:“怎么着?没人敢进去?怎么叶家的怎么出了你们这帮孬种?好好好,你们不敢,我敢,这个门我来闯!”
他本来就是个莽夫,做事情全靠一股意气,总是不过脑子,此时也是如此,他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只是长了个心眼,从一旁抓了一块木板,挡在前头,他虽然鲁莽,但胜在粗中有细,绝非一浑人。
他挪了进去,却不曾遇到预料之中的毒箭飞石,或者暗器伤人。他不知何故,只得悄悄撤下了挡在面前的盾牌。
面前有一个人正静静地端坐在他的面前,他有些诧异,也有些恐惧地不敢说什么话语,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一时之间,楞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
……
于此同时的金麟号上,此时的战船经过了磨砺,已是千疮百孔,陈良亲自绞起绳索,大雨滂沱,不见来路,他们的目标也缩成了一个小点,他们也已经抛掷掉了所有的压舱物,如今,正在全速奔逃。
天气恶劣,两只失去了压舱物的战船,随时都可能倾覆,但陈良无路可退。
一往无前。
对于他而言,吃掉佛郎机人的所有残部,再捣毁春雨的主力,便算是毕其功于一役,可以说从此之后,这片海上再无敌手。换来了的是数十年的安稳平和。
凭借陆其迈与朝廷的关系,这片海域都将在他们的护佑之下。
陈良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大意义。
他只要有仗打便是开心。大风刮过他的面颊,大雨犹如炮弹一样打在他的甲板上,他不曾有半步退却。他不退,那么这群狼也不会退,也不会有丝毫退缩,这就是狼,而他是这群嗜血之狼的头领。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海洋之中有人驾驭着一叶舢板,正在不断与海浪搏斗,这种小舢板在海上几乎经受不住任何浪头的侵蚀,就算那人驾驭的本事高超,但此时同样险象环生。
他抹了一把脸,叫过几个弟兄说道:“你且知会左翼,此人若是靠近,务必接引到我面前。”
那兄弟大喊道:“为何啊头领,不就是个无关的角色?”
“这般俊俏的身手,当是举世的豪杰,如今大战临头,有这般英雄角色,不见一面,不是可惜?”陈良爽朗大笑,仿佛感染到了周围的人手,纷纷大笑了起来。
此战他们损失了十几个兄弟,人人身上都带了伤。
他们觉得此战之后,这里的人不知道能够回去几个。
但他们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是海盗,刀尖跳舞,提头度日,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这次出来,他们杀了个痛快,多少个洋鬼子,多少个和洋鬼子勾搭成奸的人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
他们从不自诩正义。
也从不认为自己替天行道。
但只问本心,这一刀斩得是否痛快!痛快!便是好事一桩,便是没有杀错人!
陈良看着远处的小点,低声说道:“这世上无穷无尽事,别人妥协,别人敷衍,别人盘根错节,而我唯有一途,以杀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