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港。
“诸位”,尼堪恢复了平静,“下雨了,不过这雨多半下不久,你等看,原本是纯雨,现在已经是雨夹雪了,这说明……”
尼堪停顿了一下,暗忖:“难道自己要说,‘说明冷空气只是暂时衰退,眼下又逐渐占据上风?’,这些话对着瀚海大学那些人自然可以说,不过对着这些人……”
于是赶紧改变了话题,“这样的天气,若你等是敌人该如何选择?”
“陛下!”,阿克墩明显很兴奋,“我瀚海军火器强横估计全天下都知晓了,而能让火器起作用的便是火药,雨雪天气,虽然也能使用火器,但终究不便,随着时间的推移,火药还会受潮!这种天气可遇而不可求,若我是敌人,自然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所有军力全部调过来对我军进行疯狂进攻!”
这一次,尼堪并没有征询其他人的意见,连一向粗犷的阿克墩都这么想,就不用说别人了。
他只是问了一句,“我军的火药都是放在密封的木桶里的,火枪用的是小桶,火炮用的是大桶,连续使用的话,两个小时能用完一桶,不过一旦打开木桶,就必须在两小时里用完,否则肯定会受潮”
“就算密封的再好,在完全潮湿的天气里长时间存放,也会慢慢受潮,不过那需要至少十日以上的功夫才行”
“在当下的世界,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明国、顺国,抑或西夷,都没有我国这样高潮的防止火药受潮的技术,于是,按照彼等此时的想法,若是等上一天一夜,恐怕我等的火药就不能用了,不过这样的天气说手不准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如果此后又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他们就错过机会了”
“故此,以朕的估计,他们会等上半日,然后在下午一开始就展开进攻,何况……”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一眼,“德川赖房将大本营设在淀川水以西,原本是打着若是河东的敌人不敌,有着淀川水的阻隔,他还能带着两万精锐成功退到神户城或大阪城,不过像他这样做,一开始便落了下乘”
“为何?”,阿克墩等人都有些疑惑,河东还有八万精锐,大阪城还有几万人马,站在日本人的角度,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自己占优,作为军中主帅,自然要与前锋隔一段距离,否则以瀚海军骑兵的能力,一下突进去端了他的老巢就不妙了,怎么会落了下乘?
“呵呵”,尼堪带着微笑说道,“我瀚海军的战力强横彼等不是不知晓,他们唯一的取胜之道便是人海战术,既然下定决心要在大阪港与我军决战,就要拿出破釜沉舟的气概,将所有人马全部弄过来才是,如今区区十余万人马便分成了三部分,看似保险,实际上在气势上就落了下乘”
“眼下有了这样天气,作为他们的统帅,会怎么做?”
刘芳名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以前,德川赖房由于忌惮我军的战力,不敢将所有军力聚在一起,而眼下这样的天气,对于火器的发挥大有影响,若是这样的天气持续数日对他们自然最为有利,不过此种罕有的天气不知何时就会溜走,故此,他们一定就会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将所有军力聚在一起!”
尼堪点点头,“多半如此,不过即使是这样,德川赖房想要采取行动,多半也会在下午,在这第一段时间里,我局该如何行动为佳?”
“放德川赖房进来?”
“然后呢?”
“聚而歼之?”
“如何聚而歼之?”
“……”
“呼……”
只见在尼堪的示意下,王文慧将一幅地图拿了过来,这种用于战时的地图,为了预防毁损,都是用绢布制成的,两端是木轴,尼堪接过来后将一端用力一挥,“呼”的一声后,整幅地图就全部展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这是内城,四方形,边长约一里,外面有护城河;这是外城,边长约四里,同样是将淀川水引过来形成的护城河”
“在外城护城河的南面,还有一道引过来的护城河,估计是以前想将城堡修建的异常宏伟,后来囿于能力只形成了眼前的模样,不过,这两条护城河之间的距离有两里路,这意味着什么?”
萧挞野说道:“以敌人拥有的火炮能力,两里的射程估计已经达到极限了,就算有超过两里的,准头、数量都有限,对了,陛下的意思是……”
尼堪赞赏地看了他一下,暗忖:“萧阿林是一员勇将,没想到倒生了个聪慧的儿子”
“对了,我军若是在德川赖房进来后,占住外城护城河以及更外那条河流之间的地带,诸位,那可是一处长约十里,宽约两里的地带,可驻扎大军,那里,敌人的火炮打不到,又能封锁住敌人回城的退路”
“陛下,若是敌人不退往大阪城,而是像东边奈良一带溃逃该当如何?”
尼堪笑道:“我们手里有四个骑兵旅,在一尺厚的雪地里追赶步军难道还有什么难度?”
他发现杨庭栋一直没说话,便说道:“你在想什么呢?”
“陛下”,刚才众人七嘴八舌,无论是大将阿克墩,还是像刘芳名这样后进的军团指挥使,抑或更低一级的旅指挥使,能有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自然都不会放过,不过眼下大夏国将领的中坚,以前汉军骑的代表人物杨庭栋却没说话,见到尼堪将目光看向自己,杨庭栋便说道,“眼下雨雪纷飞,周围又都是敌人,为防敌人识破我等的计划,需要细细筹划才是,职部刚才正在想这一节,故此……”
“说说看”
“是,陛下。职部是这样想的,有两条路,都要走水路,一条是从淀川水西岸上岸,悄悄跟在德川赖房大军的后面,等彼等过了淀川水以及那两条护城河,就拆毁护城河上的桥梁!”
“一条是坐船沿着淀川水北上,还是等待德川赖房过了最外面的那条护城河在进行拆毁……”
“不妥”,尼堪说道,“城里还有几万大军,所谓御三家,尾张藩的德川光友已经自杀,德川赖宣先前成了我军俘虏,按照日本人的传统,一旦成为俘虏,还是外敌的俘虏,这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故此,眼看着他们的总大将德川赖房被我军困在护城河以外,面临莫大凶险,城里的守将岂有不出来救援的?!”
“那以陛下的意思?”
尼堪看着刘芳名,“老刘,原本是让你这个军团作为预备队的,眼下机会难得,若是德川赖房按照我等所料想的那样进入主战场,将彼等锁在主战场,不能退回大阪城将是我军第一个目标”
“这第二个嘛,便是将计就计,若是大阪城里的敌军出来救援,已经抵达两道护城河之间地方的军团还要将城里的敌军大量杀伤,让今后我等攻城减少阻力!”
“故此,这一次,朕决定不设置预备队了,朕的神武军便是预备队,老刘,坐船去那处狭窄地带的行动就有你的军团来完成了,眼下港口还有五十艘信天翁,原本是卸完物资后立即返回的,瞧这天气,至少今日是不行了,五十艘信天翁,足够将你的军团完整地带到那处地方,至于如何隐藏行踪,或者不隐藏行踪,你自己想办法”
“是!”
……
两个小时以后,刘芳名的军团全部上了信天翁,其实,若不是装载战马,全部是步军的话,一个小时也就够了。
在刘芳名军团乘船时,五十艘信天翁加上柳川忆兴的那支分舰队的蒸汽机都发动起来了。
见刘芳名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柳川忆兴过来问道:“刘将军,怎么走?”
刘芳名没有回答。
虽然接下了这个最关键的任务,不过刘芳名却知晓具体实施起来并不简单。
其一就是,德川赖房能否按照他们估计的那样离开淀川水的大营前往主战场,至少在眼下他们依旧没有动静。
其二是,眼下大阪港船只的蒸汽机发出的轰鸣声敌人不会不听到,那样的话敌人会做出何种反应?若是预判我军去袭扰德川赖房的后路,让德川赖房干脆不走了又该如何?
其三,就算德川赖房拔营而走,还是越过淀川水进入主战场,他们这样大量船只沿着淀川水北上,两岸的敌人不会不看到,届时,敌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若是敌人见到这支船队反而不发动进攻倒是坏了大事。
“等着”,刘芳名沉声道,“密切监视德川赖房大营的动静,以及主战场的动静,我军团只能在主战场已经打起来后才开始行动,最好主战场最为胶着的时候才开始行动”
“届时,如果德川赖房进入主战场,船队自然立即行动,若其迟迟不进入主战场,船队便再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按照原计划行动!”
柳川忆兴有些好奇,“将军,为何等一个小时?”
“德川赖房都是步军,想要越过淀川水赶到主战场,最少需要两个小时,眼看就是了下午了,他们若是想要趁着难得雨雪天气聚集起大军以人海战术围攻大阪港,一个小时若还没行动,他们就算后来还是过去了,天色也黑了,他们赶到主战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那样的话,我军继续北上,以少数人马镇守连接淀川水的桥梁,阻止德川赖房过桥,剩下的行动照常进行”
柳川忆兴点点头,暗自佩服,心道:“此人虽然年纪颇大,又是降将出身,不过确实有一套”
正要回话,船上主桅杆瞭望台上的水兵喊了起来,“将军,快看!”
柳川忆兴快步来到船头,只见远处的海面上飞速驶来一船,正是监视德川赖房大营行踪的雨燕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