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贩猴票白来了
区委D校食堂的伙食是不错的，可惜就是有点费粮票。
林为民啃着手里的白面馒头如是想着。
在乡下待了一年，对于吃饭的危机感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他在乡下一年总共也没吃几顿大米白面，冷不丁来一回全是细粮的一餐，心中居然涌出几分负罪感。
他奶奶的，真是贱皮子！
林为民骂了自己一句。
以前吃不着的时候想，现在吃上了又开始担心。
他总结，还是没钱闹的啊！
食堂里闹哄哄的，不仅有文学讲习所的学员们，还有D校的职工、干部和来进修的干部。
林为民将铝饭盒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就差舔盘子了，去洗饭盒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将剩菜倒进了水池旁边的泔水桶里，他蹙起眉头。
逛了约莫有一个小时，林为民对这里的物价大致有了了解，便拉着曲小伟出了商场，问他哪有邮局，曲小伟带着林为民去了最近的一家邮局。
对穿越到八十年代的人来说，不去买几版猴票，都对不起穿越这一回。
集邮这种收藏爱好在国内是从五十年代兴起的，庚申猴票发行当年并未引起国内众多集邮爱好者的重视。
“是啊，您看看别的吗？”
穿越这一年他早就看开了，什么穿越不穿越的，是时势造英雄，而不是英雄造时势。
毕竟是十二生肖十二张邮票，十二年一套生肖猴票，光听这个名头就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这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时候，在西单大街上就已经出现了商场，之后的一些年里出现了福德、益德、惠德、厚德、福寿和临时商场等商场，建国后公私合营，就成了燕京老百姓口中的西单商场。
“集邮？”
“为民，你买这么多邮票用的上吗？”曲小伟不解。
“啊，没了？”
现在自行车最便宜的好像得一百二十块，还得有自行车票，等手里钱宽裕点的时候，一定要弄一辆，要不然去哪都得搭公交，一等等半天，太不方便了，林为民心中想着。
四年时间，攒下一百六十块钱，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嗯。”林为民郁闷的应了一声。
“卖没了。”
曲小伟纳闷儿，“为民，你不说要买点东西吗？”
林为民失望的出了邮局，他望了望天。
公交车路过东单长安街路口的时候街上自行车来来往往，已经快有几年之后自行车大军的雏形了。
虽说这玩意真正要卖出天价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但毕竟一直在增值，算是一个保障。
吃完了饭，有些学员三三两两的在D校里闲逛，有些则回到了宿舍。
“燕京现在哪最热闹啊？”林为民问。
“他们邮局都是有配额的，兴许别的邮局还有呢？”
这点钱儿，就是买今年刚发的“庚申猴票”也买不了几版。
自己好不容易从旮旯蹦跶出来，还是研究研究解决生活条件才是正题。
之后的若干年，因为发行当年很多人都没有看出这猴票的价值，直接用作了邮寄信件，使庚申猴票的存世量相比其他的生肖邮票少了非常多，价值一直居高不下。
两人绕着商场逛来逛去，营业员的态度还算不错，林为民光问不买，也没招两个白眼，嗯，比县城的售货员素质高了不少。
他今天出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在燕京城里熟悉熟悉环境，寻找寻找发财的商机，至于买猴票，那是搂草打兔子。
“西单吧。”
“谁买整版邮票来用啊？我这是集邮。”
不应该啊，这玩意难道现在就这么火了？
“为民，伱要买庚申猴票？”曲小伟问。
“不用了，谢谢。”
到了西单商场，林为民光看不买，挨个柜台的溜达。
人跟人不一样，两个大爷跟讲习所大多数学员一样都有着官家身份，焦运典是西陕县文化局干部，郭育稻是文化馆创作组成员，包括在外面闲逛的黄宗翰，人家也是编辑出身。
“我来这看看热闹，等会咱们出去买东西。”
曲小伟带着他来到另一家邮局，这次终于有了，也不多，就一版，剩下还有一些零散的。
在这个时候的龙江省农村，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施展开。
林为民将一版猴票包了圆，猴票的面值是八分的，一版有八十枚猴票，六块四毛钱，总共花了九块钱。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林为民询问过宿舍几位大爷的意见，几人想去天安门看看，一来一回没有少说也得半天时间，林为民一看还是算了，让几位大爷自由活动，他拉上了身为燕京人的曲小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直到又消息传出说邮政部门打算发行的是十二生肖邮票的套票，庚申猴票才引起集邮市场的追捧。
“同志，你们这里有今年刚发行的庚申猴票吗？”
有的人算是干部，有的可能连官都算不上，但好歹都是靠写作吃饭的，人家不仅有工资、有稿费，还有机关单位给的补贴，林为民现在的条件跟人家一比，差的不是一点。
瞧着两位四五十岁的大爷如此勤恳，林为民不禁有些羞赧，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这年头公交车车少，发车时间间隔很长，索性两人出来的早。
林为民化身宿舍串子，到处跟人跟人侃大山，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回来。
八十年代全国大多数的农民不过刚吃饱了饭，可有些人却已经在追求比吃饱饭更高的境界了。
此时宿舍中没有动静，焦运典正在伏案疾书，郭育稻在看书，而黄宗翰跟他一样不见踪影。
最贵的时候，单枚猴票的市场价高达一万六千元。
林为民摸了摸兜，二百八十块钱其中有一百二十块都是他写小说挣来的稿费，剩下一百六十块是他四年下乡攒的钱。
“那咱去西单。”
他们这些人以前苦是苦过，但现在都还算过的不错。
林为民一想也对，80版猴票的发行量还是比较大的，不可能刚出来不到一年就买不到。
林为民打定了主意，明天出门去逛逛，先去邮局扫荡一圈猴票再说。
曲小伟看了看林为民身上的破衣烂衫，对此深表怀疑。
林为民用近似于神棍的语气对他说道：“信哥的，你有钱也买点。”
曲小伟撇撇嘴，“我买那玩意儿干什么？有那个钱我买几本书好不好？”
林为民没再劝，他就想看看若干年后这孙子欲哭无泪、追悔莫及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