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附近海域。
一群每年到这个时候,就会专门开始捕捞海蜇的渔民,在海面上忙碌着。
有个渔民用本地话骂道:“哪个把海蜇都给捞走了,高炮鬼勿死奥个,一天捞不到一船,拍个欣桑。”
眼看今年收成太差了,几个年轻渔民终于按捺不住。
叫上了两艘快船,打算往海蜇来的方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走,咱们去看看。”
他们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被哪个地方给截胡了,而最让他们最担心的是,以后是不是每年都会这么搞。
一个年轻渔民发狠道:“反正他们那边的渔船想去舟山渔场,大多都得经过他们这里。
他们要是敢截胡我们的海蜇,以后怎么说也得截胡他们的渔船。”
另一个渔民说道:“自己人说说就好,到了别人地盘说话小声点,到时候,别害我们被套麻袋了。”
他们沿着洋流逆流而上,期间确实有看到有些渔船在捞海蜇。
但都是小打小闹,连个拖网都没有的那种,不可能是他们把海蜇群都给搞没的。
跟当地渔民聊了几句后,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今年也没捞到多少海蜇。
而这几个年轻渔民,本以为跑个几十海里,就能找到截胡他们海蜇的罪魁祸首。
可没想,这船开开停停一天多,一路问到了一百海里开外的闽东海域,还是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而他们也没想到会开这么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几个年轻渔民都想放弃了。
可来都来了,不把事情弄清楚的话,又感觉特别的吃亏。
虽然他们没法阻止别人截胡海蜇,但至少要知道,到底是被哪里人给截胡了吧。
好在就在他们放弃前,有位比较热心的老渔民向他们提供了一条比较有价值的线索。
“前些天,我在那个小象岛附近有听到巨大的爆炸声,应该是在炸鱼,还有挺多船在那里的,你们要不要过去看两眼。”
顺着老渔民所指的方向,几艘船来到了那座有着象鼻的小岛。
可能临近马祖列岛的原故,这里的渔船明显变少了,而他们也在这里发现了相对“密集”的海蜇群。
虽然没有根据,可直觉告诉他们,海蜇就是在这里被截胡的。
而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了一艘放在放网的小渔船,船上还有两位光膀子的年轻渔民。
他们其中一艘渔船靠了上去,赵大海跟赵二牛看到陌生船朝自己开来后。
两兄弟瞬间紧张了起来,还以为是马祖岛那边的渔船。
赵二牛双手握着一柄长枪,脸色发狠,要是情况不对的话,打算直接当场就干。
没想等渔船靠近过,对方一直不停挥手,甚至还丢了一包烟过来。
“兄弟,能不能打听件事。”
见对方没有恶意后,赵大海稍稍放下了警戒,二牛还是假装在挑鱼实际上,手还放在枪柄上。
毕竟到了外海,哪怕是熟人也比海里的鲨鱼还要恐怖,这年头为了渔船就把人沉海里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问一下,前几天是不是有人在这里捕捞海蜇啊。”
听到这话后,赵家兄弟愣了下,随后看向了对方的渔船,其中一艘印着浙台渔的字样。
刚好前些天,鱼哥还跟他们说过,让他们不要捞得太过分,给其它地方也留一点。
没想到,还真有人找上门来,赵大海思考番,突然点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还真有船队在这捞海蜇。”
几个年轻渔民听到后,瞬间激动了起来,在海上问了两天,烟都送了两条出去了,终于问到一个靠谱的了。
“兄弟,是哪一个船队在这里捞海蜇。”
听到这话,赵二牛拧起了眉头,还以为大海要坏事,直接拿一条鱼的鱼鳍刺向了赵大海。
把他痛到嘴巴都变形了,可还是故作镇定道:“好像是马祖那边的渔船过来捕捞的”
而这几个年轻渔民听完后,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是海外省那边的渔船把海蜇捞走了。
甚至还跟当地的渔船发生了冲突,双方还用上了炸药,几个年轻人听着一愣一愣,仿佛就像是在听战争片一样的。
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可不久前,刚好听那位老渔民说起的爆炸声。
刚好就对上了。
感觉还真有几分可信。
再加上,他们也已经出来两天了,且跑的太远了,他们对这一带不熟悉。
只能贴着海岸走,回去的话,还得两天的时间。
“以后有机会来台州的话,我们请你们吃海鲜。”
赵大海也跟他们挥手道:“慢走啊。”
等他们走了后,赵大海右脚不停抖着,并骂道:“二牛,你刚刚用什么扎我,怎么这么痛啊。”
“刚才我是怕你把事情抖出来,这才刺你的。”
“抖个锤子,我有那么傻吗,那些人听口音都知道是外地的。”
见大海那么痛的样子,赵二牛看了眼刚才随手拿的那条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趁大海疼到眼睛都闭上,他赶紧把那条金鼓鱼藏起来,偷偷丢回了海里,并说道:“就普通鲷鱼,哪有那么痛。”
“鲷鱼刺到哪里会这么痛,肯定是其它鱼。”
“那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尿液可以解毒,哥,要不我去撒泡尿,给你泡一下。”
“滚,老子自己来。”
李多鱼坐着三轮车来到榕城机械厂宿舍,他才刚刚下车,那位摇着蒲扇的大爷,立马说道:“李主任又来看你哥啦,还带这么多东西啊。”
李多鱼回道:“没什么,就岛上的一些海鲜。”
这位被大家叫做老许的大爷,相当的羡慕:“海边人就是好,随手送的就是海鲜,我们去买可就贵了。”
“许叔,你这里有没有盆。”
才刚说完,李多鱼就瞥到了桌上一个搪瓷盆,拧开了其中一个装海蜇的罐子。
“李主任,真不要,我就嘴巴说说而已。”
“海蜇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随后,李多鱼从罐子里,倒了两三斤海蜇出来,并说道:“吃这个的时候,要先泡两三小时,切片,然后黄瓜、酱油、老醋”
倒完后,李多鱼拧紧了盖子,并说道:“我这一桶东西,就先放你这一下啊。”
见李多鱼二话不说,就拿出这么多海蜇给他,老许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李主任,你真的太客气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李多鱼笑了笑,随后抱着另一个小桶前往了大哥分到的那间单位宿舍。
几声敲门后。
陈慧英看到咧嘴笑的老四李多鱼,先是惊喜了下,随后把他拦下了,并关上门。
紧接着,门外的李多鱼就听到,阿娘催着大嫂回屋的声音。
“玉秦,多鱼来了,你赶紧到房间里去喂奶。”
正在给孩子喂奶的蒋玉秦,连忙将衣服穿好:
“阿娘,我跟多鱼都好久不见了,就让我们聊两句吧。”
“不行,咱不能坏了规矩,这样对你跟孩子都不好。”
“又没有外人在,有啥不好的。”
陈慧英直接把她们母子推到房间里:“等会,不许出来,知道没有。”
门外听着的李多鱼,也是比较赞成阿娘这种做法的,毕竟刚生完孩子身体比较虚弱,免疫力比较差。
随意跟外面人接触的话,要是被感染了,那对产妇和孩子来说,都不是很好。
陈慧英把蒋玉秦还有孩子关进卧室后,这才过来开门,略带责备地说道:
“前不久才刚来的,怎么又上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
李多鱼说道:“前些天,我弄了一些海蜇,我爹觉得挺好吃的,让我给你们带一些过来。”
陈慧英拧着眉头道:“以后,不要为这种事专门跑一趟,咱们上次带来的那些海鲜干货到现在连一半都没吃完。”
听到有海蜇,房间里的蒋玉秦隔着门,开心地喊道:“多鱼,给我留一点海蜇,那些干货味道太浓了,我都快吃吐了,刚好来点海蜇解解腻。”
李多鱼笑着说道:“大嫂,这次海蜇真不错。”
没想到,陈慧英当场来了一句:“你坐月子,还想吃海蜇那么凉的东西。”
紧接着,李多鱼就听到了大嫂的哀嚎:“我再也不想喝那个鸡汤,还有鱿鱼母了,我只想吃点清淡的,我都胖了十多斤,都快胖成猪了。”
陈慧英坚持道:“不行,坐月子不能吃寒的东西。”
面对阿娘的坚持,李多鱼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她们这一辈就是这样过来的,你很难去说服她们。
估计,这也是很多产妇都不想让婆婆帮忙坐月子的原因之一吧。
看着眼前的阿娘,虽然比在岛上白了点,但看起来还是很憔悴的样子。
一看就是没睡几天好觉的那种,说实在的,在城里帮儿媳坐月子,比在农村累太多了。
在农村的话,无聊时,还能跟邻居和亲戚聊聊天,可在城市这个大铁盒里,活动的空间真的很有限。
且她在这边也没啥朋友和亲戚,每天的任务,估计就是买菜做月子餐,然后帮忙带孩子。
前世,周晓英也经历过这种事,可最让他不舒服的是,明明都累得要死。
儿媳却经常抱怨,为什么一开始不多花点钱,去住月子中心。
想到这,李多鱼不禁有些唏嘘,前世的自己要像他现在这么有钱的话。
估计随便给儿媳炒个白菜吃,她都笑容满面地说好吃。
见阿娘跟大嫂关系不错,李多鱼也就放心了,这一世,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亲人受委屈。
李多鱼放下一罐海蜇,并叮嘱道:“吃的时候,要用醋水泡上两个小时以上,才能吃,大嫂要吃的话,尽量泡四个小时以上。”
“你想什么,怎么可能给你大嫂吃,早知道你是来送这东西的,我就让你回去了。”
“嘿嘿嘿。”
李多鱼发现阿娘跟阿爹生活久了,有时候,也会稍稍变得有那么点“毒舌”。
“走了啊,你帮大嫂做完月子后,我再过来接你回家。”
“不用你来接,我可以自己回去。”
李多鱼来到传达室时。
老许可能觉得不好意思白拿李多鱼的东西,就急匆匆回家拿了一袋老家的李干过来。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只有这东西了。”
看到李干,李多鱼不禁咽了咽口水:“谢谢许叔啊,这好东西啊,吃了非常开胃。”
“喜欢就好,下次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多带点。”
李多鱼回到招待所后,房间里有三个老烟枪正在吞云吐雾,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烟草味。
张金宝见到李多鱼后,立马说道:“多鱼,你总算回来了。”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准备做出口海蜇的李多鱼。”
其余两人纷纷竖起大拇指:“牛逼,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想出口这玩意的。”
张金宝笑着介绍道:“多鱼,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清云,林老板,专门做塑料鞋的,以后可以直接找他买鞋,至少可以打五折。”
李多鱼赶忙握手:“林老板,你好。”
“而这位是方泽姜,专门跑运输的,认识不少进口商,你可以让他帮你联系代工厂。”
听到这人名字时,李多鱼稍稍愣神了下,忍不住问道:“方老板,你是不是福清的?”
方泽姜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是福清的,我们以前见过?”
李多鱼说道:“没有,就是口音听出来了,我是你们隔壁县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事实上,方泽姜这个名字在前世在他们那一带是非常出名的。
不单是最大的鳗鱼出口商,还当过福清市首富,也是这个人领带福清哥开启了非洲梦之旅,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让中国超市开遍了大半个非洲。
可惜的是,这个人晚节没有保住,从非洲回来后,也学大佬搞起了房地产,还玩起了多元化的戏码,准备打造一个商业帝国。
李多鱼之所以对这个名字,记得特别清楚,则是因为二嫂的缘故。
因为方泽姜进入房地产后没多久,就发现这一行非常烧钱。
他在非洲赚的那些钱,压根就不够他烧,银行贷款也跟着出了问题,于是玩起了民间集资和借贷。
由于这人在本地声望比较高,那会大家都很相信他,附近乡镇的人,都很乐意把钱借给他,然后吃高利息。
可当泡沫被戳破时,二嫂存了十多年的几十万全被卷走了,浩然买房的首付钱,直接打水漂了。
那段时间,二嫂整个人都快魔怔了,每天都在磨刀,嘴里一直喊着:“骗我的钱,砍死方泽姜那个王八蛋。”
而像二嫂这种就亏自家钱的,已经算很好了,李多鱼记得当时,很多人玩起了高杠杠,直接从银行贷款出来借钱给他。
最终崩盘时,甚至有好几人因为这件事,直接从自家楼上跳下。
而方泽姜也因合同诈骗,在六十五岁时,还被判了十二年。
不过一想起那段时间,二嫂每天都在磨刀,这人待在监狱里,估计是比较安全的。
大家介绍完后,李多鱼把老许送他的那袋李干拿了出来。
“来吃点李干。”
张金宝苦笑道:“这玩意是很好吃,就是太酸了,我都不用吃,看到它牙齿就倒了。”
大家都到齐后,张金宝咳咳两声:“既然人都齐了,作为前辈呢,我就给大家好好讲一讲,外贸的第一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