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王工写的对联还是颇受欢迎的。谁说农民赏,他们一致认定,王工写的字比胖子的顺眼。
就因为顺眼两个字,胖子就被挤出书法界,和奇奇一样,成为打杂队伍中的一员,帮着裁纸倒墨。
胖子也颇有些愤愤不平:别人家的咱管不了,俺们自己家里的还是说了算的。
于是找了个空当,把自家买的红纸拿出来,从王工手里抢过毛笔,胖子也一挥而就:传家有道唯存厚,处事无奇但率真。
王工也赞不绝口:“好联,贴在胖子家最合适,不过就是这字有点难看啊。”
胖子一赌气,决定明年一定买现成的对联。
不过,最后胖子还是得到了安慰奖:王三炮亲自把胖子请到家里,写了一张供奉三代宗亲。只不过,除了王三炮一家,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虽然小受打击,但是胖哥是有名的没心没肺,又哪里会放在心上。到了腊月二十八,胖子叫上车老板子,和李队长一道,前往鹅厂,去慰问一下坚守在那里的同志。
顺便,也把那只花脸狐狸带上,成为捕鼠大军的一员。话说这花脸狐狸红红比较另类,对别人都是不咸不淡,就连奇奇对它的影响力也不明显,不过是稍显亲热罢了。没有像毛毛或者威威、笨笨那样,对奇奇无比依恋。
根据胖子的猜测,这可能跟狐狸的本性有关系,另外,也许是它也曾经拥有过魅惑力,比较有抵抗力。总之,它成为了胖子动物大家庭中特立独行的一员。
为了遣送红红。奇奇自然也坐在马车上。她把小手伸到红红温暖地长毛里。口中不停叮嘱。就好像要打发闺女出门子一样。
花脸狐狸蹲坐在马车上面。晶莹地双眼凝视着莽莽雪原。在胖子看来。它地目光似乎无比深邃。
还真是一个怪胎啊!胖子心里感叹一声。他甚至怀疑。花脸狐狸有可能逃离掌控。重新成为大青山地一员。不过。真要是那样。也是胖子希望地。所以他也就不在乎。
车上主要是一些年货。吃地用地居多。还有一面袋子冻饺子。是专门给李六爷他们包地。因为家什不全。鹅厂那边还不能包饺子。而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地这两顿饺子。那是必不可少。哪怕再穷。这个也也不能对付。杨白劳当年都穷成啥样了。过年还要称回二斤面呢。
两个多小时地路程之后。马车就到了鹅厂。奇奇领着花脸狐狸先跳下车。立刻引来一阵狗咬吵吵。
耍猴地跑出来一看。大吃一惊:“奇奇啊。你弄个狐狸精过来干啥?”
“和你作伴。”胖子乐呵呵地接过话头。
“不是了,红红也是过来捉老鼠的,它可厉害了。”奇奇拍着花脸狐狸的脑门,后者眯缝起眼睛,毛蓬蓬的大尾巴晃荡几下,然后就开始在鹅厂溜达起来,就像是一位君主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家伙不会抓鸭子大鹅吃吧?”耍猴地有点担心,别弄个家贼出来。
这时候,程磊和李六爷他们也都迎出来,李队长领着大伙搬东西,瓜子、糖块、冻梨、冻柿子等等,一样不少。最后,奇奇还拿出来十多串糖葫芦,递给李六爷:“六爷爷,这个给您吃。”
李六爷张开嘴,露出满嘴的豁牙子:“哈哈,六爷爷这牙口,恐怕啃不了这东西。”
奇奇拍拍小脑门,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高粱饴:“这个是软糖,专门给六爷爷带来的。”
李六爷脸上的褶子都乐开花:“好丫头,比俺孙女还孝心。我就说嘛,奇奇对动物都那么有爱心,对人就更不用说,不知道将来谁能有福气呀,讨奇奇当老婆。”
奇奇眨眨大眼睛,然后就蹦蹦跳跳往仓房跑,仓房门口,已经探出几个小脑袋了。看来,这丫头还太小,谈婚论嫁稍早了一些。
年货都搬到屋里,胖子就从里面拿出五彩纸,叫大伙粘灯笼杆。灯笼也是现成的红纱灯,胖子早就预备好了。
另外,对联福字挂钱,包括年画等等,都是全套地,一样不少。就连鞭炮都给准备齐全。
程磊拿过鞭炮一瞧就乐了:“胖哥,咋还叫我们放小洋鞭呢?”
这是鞭炮之中最小的一种,半寸长,火柴杆那么粗,一般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娃子、或者小丫头才放这个。奇奇去年过年的时候,还放了两挂小洋鞭呢。
胖子嘿嘿坏笑着:“有这个就不错了,你们要是叮当叮当放起二踢脚和麻雷子,估计把鸭子大鹅都得吓坏了,吓得开春时候不下蛋怎么办?”
等到把灯笼杆竖起来,本来略显荒凉的鹅厂也立刻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奇奇从仓房跑出来,仰头一看,叫了一声“好高啊”。
原来,做灯笼杆用的松木杆,还是盖房子时候剩下地,跟旗杆差不多,上面的树头也大,西北风一吹,彩旗猎猎,很有气
灯笼高高挂,金黄的穗子随风飞舞,整个鹅厂立少。
胖子挠挠后脑勺,心里琢磨:嗯,有点新龙门客栈的意思啊。
从鹅厂回来,诸事完毕,就等着过年了。今年的靠山屯和去年大不同,不少人家地灯笼也都鸟枪换炮,由原来的蜡烛变成了电灯。
最先发起这件事地是胖子家,王工把一根花线从窗户缝里扯出去,接了一个灯头,拧上五十度的灯泡。
到了晚上一开灯,通亮一片,引来大人小孩围观。第二天,王工就被一大帮老娘们拉着去供销社,购买电线灯头等物,回来之后,又挨家挨户去接灯,俨然成了光明使者。
奇奇和丫丫也开始着手准备手提灯笼,奇奇去年地那个罐头瓶子灯笼还在仓房挂着,拿出来擦洗一下就可以用,不过王工一看,立刻连连摇头。他找了点细线,把一节电池和一个手电筒用的小灯泡连起来,从废旧地手电筒上面拆下开关,做了两个“小电灯”。
这下可把俩小丫头乐坏了,灯泡吊在罐头瓶子里面,开关就固定在拎灯笼的小木棍上面。黑天的时候到外面晃荡一圈,一亮一灭,就跟俩萤火虫似的,看得二肥子他们一个劲叭嗒嘴,羡慕得要死。
最后,二肥子把奇奇去年淘汰的灯笼哄到手,这才罢休。奇奇转了一圈回来,又央求王工做了一个,乐颠颠给二丫送去,敢情二丫正在家里抹眼泪呢。
看到这种变化,胖子心里也挺乐呵:这就是生活进步地表现啊,虽然还只是一些微小的变化,但毕竟是向着光明的方向发展。
和去年过年相比,胖子家里也热闹许多,多了林青山爷俩,还有王工。胖子俨然是一家之主,吃喝拉撒,全都张罗到前面。本来嘛,这家就是他的啊。
到了年三十这天,鞭炮一放,靠山屯的老百姓又开始辞旧迎新。一年又一年,一年比一年好,大伙心里有奔头,脸上喜洋洋,老老少少笑哈哈,这才是过年呢,过个喜庆热闹。
吃过早饭,胖子就分派任务,林青山刷糨子,王工负责贴屋里地挂钱福字,胖子负责外面的对联和出门见喜啥的,奇奇和丫丫跟走马灯似的,来回传递。
眨眼之间,屋里屋外焕然一新,俩丫头一个劲咋呼:“过年喽——”
她俩都混了一身新衣服,小辫上扎着蝴蝶结,就连笨笨和毛毛它们,也跟着沾了不少喜气。
笨笨头上被揪起一撮毛,然后扎上红绸子,打扮得跟狼外婆似的。这家伙还美呢,忘了自己本来是“公子哥”。
毛毛它们一人混上一件背心裤衩,而且是连体的,穿上之后,也人模狗样地。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总放鞭炮,毛毛还好,知道捂耳朵,大毛和二毛就惨了点,炮仗一响,就哆嗦一下。后来,奇奇弄了点棉球给它们塞耳朵里,这才好了一些。
就连院子里嚎嚎也破天荒地钻进狗窝,胖子一瞧,就干脆把它领到鸡场,那里相对还算比较消停。
热热闹闹吃过了晚饭,胖子他们三个大人就开始包饺子,奇奇找了几个钢扔到面板上,然后就提着灯笼要出门,二丫却先来了,手上拿着王工给做的新式武器,神气活现的。
“奇奇,我奶奶叫我告诉你,在门槛子上面拎几下,来年就能长高个。我都拎完了,长了不少呢。”二丫脆生生地把一项传统风俗说给奇奇听。
话说当地过年时也有一些有趣的风俗,像大年夜拎着门框上沿晃悠两下,小孩就能长高,再比如姑娘小伙年龄稍大还找不到对象,当妈地就会叫他们搬动一下荤油坛子,取其动荤(动婚)之意。
奇奇一听,当然也觉得好玩,就和丫丫抢着够门框上沿,不过,俩丫头现在的个头确实太矮,够不到门框子。
胖子和林青山就亲自出马,胖子举着奇奇,林青山抱着丫丫,俩小姑娘终于如愿以偿地在门框上晃荡几下。
奇奇跳下来之后,就嚷嚷着要跟二丫比一比个头。俩丫头站在一起,胖子给她们评判。
胖子最愿意和小孩胡闹,喊了一声立正之后,就猫下腰,乐呵呵看看这个,又笑眯眯瞧瞧那个,最后一拍巴掌:“一边高。”
奇奇才不信他这一套呢,又拉着林青山给评判,林青山看了一眼说:“还是二丫高一点点。”
“去年过年,我还比二丫高一块呢?”奇奇瞪着大眼睛,有点不服气。
“你个小丫头净长心眼了,没人家二丫长得快。”林青山逗她说。
却听旁边的胖子哎呀一声,大伙一看,只见胖子皱着眉头,盯着奇奇,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忽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了林青山一句:“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