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7月21号,周五,充实的一周又快过去了。
上午的时候刘苏给他发了条信息,内容很简单,和两人都没关系,和林灵珊有关系。
小丫头提醒他今天是林灵珊的农历生日,让他别忘发条祝福短信。
方圆想了想,跨国短信貌似不多收费,零零三…林灵珊那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叽叽喳喳,但其实朋友并不多,正常,颜值高的人朋友都少,他摸了摸自己尚未消肿的脸颊,都一样,自己也是。
他给刘苏回复:什么时候带着草莓回归文明社会?还是你打算把自己也种在土里?
刘苏:都吃光啦,不给你带回去。
方圆:小抠门。
刘苏:姥姥家明天杀大鹅,你吃鹅肉吗?
方圆:嚼得动的我都吃,除了屎。
调侃几句,方圆躺在沙发上发呆。
陈婉今天去驾校了,带着些烟酒糖茶之类的,虽然赔了钱,但总归要露面表示一下,方圆本来说陪着她去,但陈婉没让,说他鼻青脸肿的要少出门吓唬人。
想到昨晚两个人在沙发上那旖旎的几分钟,虽然事到关头他还是控制住了,但仍然免不了回味一番,没办法,这种念头根本不受控制。
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是个陌生号码。
‘今天是灵珊的农历生日,她一向只过这个生日,你别忘了给她发个祝福,她拿你当好朋友的。我是秦婉瑜,今天用不了自己的电话,这是老师的手机,不用回啦,假期愉快哦。’
方圆摇摇头,心想这妮子真够惨的,她和自己相比,就像是一个人裹着三十层大棉袄,另一个光屁股,一个闷死,一个冻死,束缚和自由真得相对来看。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出门买饭,回来和大蜗牛一起吃,长久观察下来,方圆觉得相比较白菜叶来说,它更喜欢吃黄瓜片。
吃完饭,开始和蜗牛比赛跑。
自己每五分钟往桌面上摆个樱桃,前方十厘米外放着一片黄瓜,看谁先到。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蜗牛就爬上樱桃开始吃饭后水果了……
与此同时,方圆也终于想好应该给林灵珊发什么祝福。
他对着樱桃和蜗牛拍了一张构图还算严谨的照片,然后以彩信的形式发了过去,配文是:牙齿没有蜗牛多,就要少吃欧洲的糖果,生日除外,帮我们多吃几块蛋糕。
回复来的也很快,同样是条彩信,风景照中是蓝天白云雪山和一汪深蓝色的湖水。
方圆大惊,这妮子是豪门?
回复:公主殿下,缺勇士吗?
林灵珊:城堡满员,静候扩招。
……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夏天像童话一样,或者说,整个北欧的夏天都像童话。
林灵珊很喜欢这里,中国的大城市人太多,太嘈杂。一个高中的人数比这里一个“city”都要多。
虽然在她看来,这里只有400人口的弗洛姆小村子依然也被称为city。
姥姥住在斯塔万格,是挪威的第四大城市,也仅仅只有十万人。
每个暑假,林灵珊都会乘坐世界上最美的铁路线来弗洛姆采风,三百公里,一个半小时,如穿越一幅长长的油画。
她喜欢画画,喜欢空无人烟的风景,坐在路边摆好画架,会有黑脸绵羊咩咩叫着围过来,像是让她给自己画一幅肖像。她会捡一些掉在树下成堆儿的苹果放在脚边,专门用来喂绵羊。
五彩斑斓的山,叮咚作响的河,河对面的红房子是村里唯一的学校。
苹果园有两对老夫妇看守,这已经是city里百分之一的人口了。
走走停停,遇见美丽的景色就坐在背包上画一画,从初中到现在,数年的时间,这个村子的景色仍然没有被她画完。
画了两天,林灵珊昨天傍晚搭乘火车回到斯塔万格的庄园,铁路上看着沉在迷雾中的挪威的森林,她怔怔出神。她有点想念东山的凉皮和炸串了,唔,一点点想。
姥姥是个气质淡雅的老妇人,每次见到她那双绿玻璃似的眸子,林灵珊心里都会浮出一句话:岁月从不败美人。
妈妈告诉她,你姥姥年轻的时候被叫做‘绿色的玛格丽特’,是男人眼里的妖精,女人眼里的妖怪。
很巧,姥姥和她是同一天生日。
扑在老妪怀里,林灵珊从画筒中抽出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
画面是佛洛姆的苹果园,果满枝头,绿草如毯,远山薄雾。
“姥姥,明天的宴会会有很多人,我现在就把礼物送给你,姥姥你真美。”
“你才是最美的小公主。”
老妪展开画卷,慈容满面,搂着自己最宠爱的外孙女,她用流利的中文说:“知道吗?你有东方的气质和西方的眼眸,你会迷倒全世界最优秀的王子。到时候,这座庄园就是我送给你的城堡,山下的湖水中,我会为你建造一座观雪亭,你会在那里被最宠爱你的男人亲吻。”
林灵珊仍然不习惯西方人的直接,羞臊了脸颊不再说话。
“我的公主,明天有想吃的菜式吗?这几天你又去了佛洛姆,一定馋坏了,漂亮的女孩子都是馋嘴的小猫。”
林灵珊想吃凉皮和炸串,但那些东西摆不上明天的餐桌。
她摇摇头:“蛋糕,我想吃洒满彩虹糖的蛋糕。”
“当然会有蛋糕,傻孩子,一定会有蛋糕。”
第二天一早,庄园里的厨师和女佣就开始忙碌起来,先到的二叔林栋问她:“孩子,在中国的学业怎么样?还在画画吗?”
林灵珊草草答话,心不在焉。
二叔说:“喜欢画画就要去英国皇家美术学院进修,叔叔在那里有些关系,可以为你安排。”
爸爸妈妈也从瑞典赶了过来,和女儿闲谈几句,便也加入到家族大军的商谈中。
午宴快要开始,陆陆续续的豪车开到庄园外。从奥斯陆来的舅舅家,从卑尔根来的三姨家,林灵珊在长桌上的位置被挤得越来越靠后。
大人都在说些她不喜欢听的话题。
在谈姥姥和哈尔拉国王的旧情,在谈三姨和路易丝公主闺蜜两个是不是闹了别扭,在谈股票谈金融,甚至喜滋滋地谈要不要支持从比邻的俄罗斯建造第二条石油管道,这是不是会影响舅舅家的石油生意。年纪大些的哥哥姐姐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
宴会开始,三十多人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葡萄酒喝下去很多,还有好几个金发碧眼满地跑的表弟表妹撞翻了堆满礼盒的矮桌,在呜呜哭闹,她去哄了几句就回到桌尾不再说话。
佣人不断给家人们更换餐盘,可是……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想着去切那个三层的蛋糕呢?
这不该是生日宴么?每年都是这样……
林灵珊嘟嘟嘴巴,在众人的视线外悄悄离席,走去后院的湖边,坐在伸入水面数米的木码头边缘,赤脚悬空,一荡一荡,足尖几乎就要触到湖水。
湖水对岸是高大的雪山,金黄色的阳光洒落上去,像甜筒,像芒果酱甜筒,山下是挪威的森林,特征就是雾霭蒙蒙。风很小,吹不皱水面,但有不时露头的银鱼在水面点开一圈圈涟漪。
青山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无忧,因风皱面。
手机振动,是刘小苏:十八喽,可以嫁人喽,快带回来个王子给我们看看。生日快乐,小公主。
手机又振动,是陌生号码:林家公主永远十八岁,记得吃你最爱的彩虹糖蛋糕。生日快乐。我是婉瑜。这是集训老师的手机,勿回。周末电联。
她翘起嘴角,哼着歌荡着脚,给刘小苏回复:这里的王子有很多,都比你家大魔王好,我带回去两个,送你一个,踢掉大魔王。
放下手机,她往前坐了坐,到更边缘处使劲向下伸了伸腿,趾间触碰到冰冷的湖水,她一个激灵又抬了起来,然后咯咯娇笑。
“我的小公主,现在的你是开心的笑还是迷茫的笑呢?”
回过头,她看见姥姥走了过来,披着褐色的宽大围巾,灰白但束拢得整齐的头发在脑后一荡一荡,手中餐盘上盛着一块洒满彩虹糖的蛋糕。
林灵珊目光泛红:“姥姥……”
“哦天呐,那帮坏家伙给我的小公主饿坏了,还好我偷了一块出来。快,吃吧。”
姥姥坐在她的身边,看着远山湖水,跟她说:“在这里,生日中最好的美食要分享给最爱的人吃,最美的风景也要和最爱的人分享,宝贝儿,今天开始你就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你把最好的东西分享给过别人吗?”
林灵珊摇摇头,似乎没懂。
姥姥和蔼地笑笑,指着远处,又收回来擦掉她嘴角的奶油:“比如眼前的风景,和手中的蛋糕。”
林灵珊又摇摇头,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又点点头:“是给人送过蛋糕。”
这时,木板上的手机振动一下,竟然是条彩信,点开一看,霎时间被逗得嘻嘻笑了。
姥姥问:“瞧,这不就有人分享给你最好的东西了嘛。”
“不是的,你看呀姥姥。”她把电话给老人看了看:“他就是东山的一个坏小子,发给我一张蜗牛的照片,让我少吃糖,讽刺我掉牙齿呢。”
“可他不是逗笑你了么,快乐才是最重要最值得分享的东西,傻孩子。”
说完,姥姥就起身走回屋子,林灵珊想了想,把眼前最好的风景拍下来,回复了一条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