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就是这样讨人喜欢。”Gary淡淡说道,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语气里满是宠溺。
“嗯……”关小印低下头,摊开掌心细细看着上面的纹路。有人曾经说,你的爱情线很顺哦,一直到底,就看你是从一而终的人!
“小印你知道吗,岛上很多景点到了晚上就不用收门票哦。”少年笑起来,带着些狡黠,眼角稍稍上挑,露出一口细白银牙,衬着那笑容,完美无缺。
那是个傍晚,俩人在沙滩上看日落。金色光圈渲染了整个地平线,夕阳一点点隐去。关小印抱着双臂,下巴搁在膝盖,脑袋昏昏沉沉。
少年说,“天气好的时候,在那里能看到台湾。”手臂遥遥伸出,关小印卯足了劲努力看去,视线里却只有茫茫白雾。
“你对这里很熟悉?”
“我在这里长大。”少年转头看着小印,话语似乎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吹散,寥寥无痕。后者望着眼前的这双眸子,心一点点沉沦……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然后我们去玩!”说着便站起身往上走去。关小印转头看着,一动不动。那背影浸染在金色的光芒中,劲秀挺拔,似乎有着少年独特的柔韧味道,头发有点长,发稍盖住了衣领,双手插在口袋里,很潇洒很帅气……
关小印眯起眼睛歪着脑袋愣愣看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喂,你干嘛呢,还不走!”少年忽然回眸。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关小印一怔,恍然大悟般站起身跟上去。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关小印脑袋里当时浮现的就是那么一句话。
“这个肉脯很好吃哦,50块钱三袋。”少年在关小印耳边低语,“嘴馋的时候常常来这里试吃,一圈吃下来晚饭都省了。”
关小印“嗤嗤”笑,面前的小小店面果然铺满了各式肉类,猪肉脯,猪肉条,牛肉丁,肉牛干,鱼松……
各种都试吃了一下,关小印果然很快就饱。对少年吃饭的提议摇了摇头。
“那去吃鲨鱼丸,也算是特产吧。”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走。关小印回头,“黄胜记肉松”字样的招牌撞进了视线。很好吃……
没关系没关系,关小印看着两人相牵手掌耳根隐隐发热,心里的喜悦却不停的慢慢溢出,这个岛上没有人认识自己。
“这是以前的日本领事馆,现在成了疗养院。”
“这个前身是德国领事馆。”
“我知道。”关小印笑着说,“我就住这。”鹿礁路接连的好几家旅社都是各有特色,关小印时常想,如果能一年住一个地方该多好。只是现在有人陪伴,无论哪里都是天堂。
“是吗?”少年似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租房子住。”
“呃?”岛上难道还有短期住宅出租?“我挺喜欢这里的,很有家的感觉。”无数绿色盆景,全国各地的朋友,聊天喝茶上网影碟,关小印喜欢这个地方,很喜欢。尤其……这个地方,还有他……
“床位?”
“嗯。”关小印只是学生,一住三月花销再省也不少。
少年点头,不再说话,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踱步。肩并肩,偶尔摩擦着手背让关小印脸红心跳,这……难道这就是所谓恋爱感觉?
关小□□慌了,心脏“怦怦”跳得毫无规律。遇见这个少年所有的快乐欣喜,难道是因为……
“全国唯一的钢琴博物馆。”少年指着围墙说,“菽庄花园。”
“嗯。”少年时期能有多少心思懂得控制情绪?但凡大喜大悲,不都是因为青春?肆意张扬,热烈无限。多么美好,即使有遗憾,会后悔,但至少走过一遭,不是吗?
少年感受到关小印瞬间低落的情绪,停下脚步,拉住他的手,温柔的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关小印无力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笑容,“大概是有些累了,天太热……”
一阵凉风吹过,似乎是在证明关小印的口是心非,少年却似乎丝毫不在意,拉着他往前走,“我们进去。”
关小印闷声不响,只是埋头跟着他走。
古色古香的园林,园子里常常的一条走廊连接着大海,据说是主人把大海藏进了家里。站在长廊看潮起潮落,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现在已经天黑,除了对面岸上的灯火,其他什么看不到。
“这户人家够大的……”话一出口关小印才觉得自己是没话找话,忽感尴尬,只得噤声。
“嗯,”旁边的人却是听的认真:“据说是什么台湾富商,甲午战争以后带家人来这里定居。他有好几个老婆,屋子不大不行啊。”少年似乎像在感叹,说出来的话带着老成的语气,关小印忍俊不禁。
“好笑吗?”少年转头,疑惑的望着他,关小印被他看的莫名心慌,那眸子深得仿佛黑洞,什么都能给它吸进去,关小印眨眨眼,移开视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手掌却被人握住。
“小羽……”关小印的手冰凉彻骨,握着他的手却温暖无比。
“小印……”少年肯定的语气不比关小印的迟疑,他亮如星辰的眸子直勾勾看着自己,关小印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却听得他在耳边低语:“小印喜欢小羽吗?”
“喜欢……”关小印颤颤悠悠的说,心里却是五味繁杂。
“小印要记得今天说的话哦,小印喜欢小羽。”
***
“小印……喜欢小羽……”Gary重复,却听不出情绪。
“嗯。”关小印望着眼前的某一点,视线却是没有焦距的涣散。
三个月的快乐时光转瞬即逝。
关小印几乎能把鼓浪屿的地图倒背如流。
小吃,景点,建筑,道路,沙滩……
麻稵,馅饼,碗糕,海鲜;赤足山庄,番婆楼,黄家花园,八卦楼。吃过的,没吃过的;去过的,没去过的,但统统都能叫出个名号。
大街小巷也许不是每条都走过,但绝对不会迷路。关小印忽然想,哪天找不到工作了,自己都可以回到这里当个地陪,不求高薪,温饱即可。
“你笑什么?”少年板住关小印肩膀,弯弯眼角,上翘嘴角。
“我笑了么?”关小印疑惑的看着少年。
“明明就有,想到什么好东西?”少年不依不饶,带着点撒娇的口吻。
“没有啊……”关小印稍稍避开束缚,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抵抗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心慌,心慌,还是心慌……
“小印……”少年忽然踌躇了,欲言又止,“你要开学了吧?”
“小羽……”
“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
“去了就知道了。”
渡轮的马达声,耀眼的阳光,迎面的海风,构成一幅动静皆宜的美丽油画,少年站在栏杆边上,衬衣下摆随风起舞,咧咧作声,背景是夕阳与岛屿。那是关小□□中价值连城的珍宝。记忆里的浓重色彩从来不曾退去,依旧鲜艳如昨日。
他说:“你在楼下等我一会。”
“嗯。”关小印点头,少年飞身上楼。这是一个有些老旧的住宅区,进来时穿越的那些小巷让关小印晕头转向。
等待是焦躁而漫长的过程……
关小印是出名的耐性好脾气好,却不知为何,他站在这栋楼底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住客心里隐隐不安。
时间一点点流逝……
背景暗沉起来,路边街灯一盏盏亮起,关小印仰头看着微弱亮光,静静感受自己心跳,一下一下,规律却透出一丝慌张。
小羽?
关小印转过身,身后那个少年安静的站着,眼中的星辰却徒然黯淡下来,只是丝毫不减他的气度。
“小印,我送你回去。”说着牵起关小印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小羽……”关小印很想问,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要自己见的人呢?为何一声不吭?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全部咽了下去,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小羽,你不说,我就不问,好不好?只要你快乐一点,继续让我看到你眼睛里的星星好不好?
码头。
少年说,“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嗯。”关小印点头,却站着不动。渡轮在身后缓缓离去,马达声震天响。两个少年却充耳不闻,眼睛里只有对方。
“小印……为什么不走?”
“我怕……”
“怕什么?”
“怕一转身就看不到你了。”
“傻瓜!”少年笑,眼睛里的星星仿佛开始回来,灿烂着,却蒙上了一股水气,“我一直都在这里。”说着少年伸手按在关小印胸前,那里是心脏的位置,而手掌下的节奏,却是“嘭嘭”着慌乱。
“我们明年再来好不好?”
“嗯。”关小印点头,心跳渐渐恢复正常。眼前的这个少年一直在哪里呢,所以自己不需要慌张,不需要……
“上船吧,不要再错过了。”少年说,“我一直都会在这里,真的。”
关小印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上了渡轮离开码头。少年站在原地拼命挥手,遥遥喊道:“我们每年暑假都来这里见面好不好?”
关小印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大概,这就是所谓“生离”……
很多年后的某天,关小印才恍然大悟,那不仅是“生离”,更是“死别”。
只是,一切都已成过去,再也追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