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同学都被安排到了一起,舒曼算是女方亲友,自然不会跟男方的同学坐在一起,展鹏辉看到楼昕坐到了舒曼旁边,可是似乎因为位置的关系,楼昕竟然被人带着往自己这桌走来。
“就先委屈你坐这里吧,”带着楼昕过来的人是伴娘,也是他们那一届的同学,展鹏辉忽然想到,为什么不是舒曼做伴娘?难道她已经结婚了?“她们姐妹淘要坐一起……”
“没关系……”记忆里柔和的声线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多了一份沉稳。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展鹏辉忽然笑了一下,这顿饭,估计那人要食不下咽了。
“喂!这是舒曼的男朋友,”伴娘大声嚷道:“你们都给我好生招呼着!”
“没问题。”展鹏辉听到有人这样回答,没有转头,不知道旁边的人是什么样的神情。
腼腆?应该不会吧,这么多年过去,这大概是最应该产生变化的。
展鹏辉站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沁凉的水浇上面颊,温度瞬间降低,展鹏辉摩挲了几把,双手撑着水池,抬头看镜子里的人,任那水流流进领口。
扯过旁边的面纸擦了擦手,袖子被水打湿,展鹏辉解开袖口,摘下手表放在水池旁边。刚想擦干净,电话却响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电话接听就传来个十足慵懒的声音,却非常好听。
“我不是说今天同学结婚么,估计不会那么早。”
“那你就不管我了呀……”那口音带着稍稍的卷舌,加上有意无意的撒娇味道,若是旁人听到,估计骨头都要软掉几分。
展鹏辉叹气,“你就不能自己弄点吃的?”
“我不!”那声音,倔强且任性。
“那你就饿着吧!”展鹏辉说完就按掉电话,铃声片刻响起,他盯着电话,修长的手指按上去,直接关机。
展鹏辉拉开门却是一怔,嘴唇颤了颤,随后紧紧抿上,倒是面前的那个人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小辉……”
展鹏辉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是啊……”楼昕扯开嘴角,笑得有些尴尬,“我……”
“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吧,应该……”展鹏辉顿了一下才道:“要开始了吧?”
“嗯,”楼昕点头,“我……”
“那我先回去坐了……”展鹏辉帮他推开门,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楼昕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咬住了下唇……
展鹏辉中途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婚礼的仪式都已快开始,他回到洗手间找手表,却发现水池边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
他站在水池前面,努力的想……
那表曾经丢过一次,却还是被自己找了回来,那么这次呢?还能找得回来吗?
他很肯定自己是摘在了洗手间没有拿,自己出去以后……是楼昕……
自己的表会不会在他那里?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仪式已经开始,整个大堂黑漆漆一片,他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发现旁边坐得人已经不是楼昕。估计又换位置了吧,还是回去跟舒曼坐?
展鹏辉看不清楚,只是那一刻,他自己都无法了解自己的想法。
婚宴从来都磨人耐性。裴炬喝得有点多,这也是无可厚非,即使已经拿葡萄汁兑了葡萄酒,他还是有些醉了。
“展鹏辉……”裴炬勾着展鹏辉脖子,说话结结巴巴,“你说!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展鹏辉有些尴尬,虽然宾客已经走了大半,但他们这帮同学都还在,“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想算账我们改天好不好!”
“不好!”裴炬态度坚决,“我今天放了你,你就又该不见了!”
“不会的……”展鹏辉努力把自己脖子上的狼爪拽下来,“我保证!”
裴炬拉开距离看他,眼神却是模糊,伴郎趁机把他架了下来,“下次机会多的是,不急在这一会。”
“是啊,”白纤芸赶紧上前拉住裴炬,“很晚了,小辉要走了,人家明天还要上班的……”
展鹏辉视线扫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楼昕或者舒曼,大概已经回去了吧,他定定神,“那我先回去了……”
白纤芸点头,“改天联系。”
裴炬却一把拉住他,“你可是答应我的!”
展鹏辉无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没有做到?”
裴炬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有,他不甘不愿的松开手,“那你等我电话……”
展鹏辉朝众人微微颔首,“先走一步。”
没有风,天空显得特别清朗,星光有些黯淡,不知道是环境的关系还是天气的原因。
展鹏辉慢慢走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根。在德国的时候,念书念得乏力,他就会去买一包烟抽,只是抽得克制,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经济。
中介每个月都会按时打钱,但是展鹏辉不愿意用那些钱。他甚至跟太后都很少联系,那三年,他没有回过家,只有一年一张的明信片汇报平安。
他在路灯下面站定,缓缓抽着手指间夹着的烟,垂着头,看着自己影子。
青灰色烟雾缭绕,笼罩在眼前,然后一寸寸化成透明。
他最近迷上了《神雕侠侣》,从网上下载所有的版本,83,95,还有最新的2007。但他印象最深的,不是杨过的痴情或者桀骜,也不是小龙女的美貌或者天真,而是程英那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明明也见到了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为什么?
问世间情是何物……
元好问的这句曲被金庸大师传唱得人人得知。可是却没有多少人能领会精髓。
并不是生死相许才是真的情吧。
果然时代不同,人的观念都有很大变化。至少自己和楼昕都没有选择“情”,他们果然是同类,面对问题,都知道什么才最重要。
展鹏辉到家,一开门就被突如其来的抱枕打了个正着。
“你竟然按我电话!”展鹏辉走进去,站在沙发前面的女子叉着腰,气势汹汹,“还关机!”
“婚礼都开始了,手机一直响很没有礼貌。”展鹏辉换好鞋走进去,把抱枕放在沙发上。
“我饿。”女子嘟着嘴巴,可怜巴巴望着展鹏辉。
“不是让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吗。”展鹏辉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可你明知道我不会……”
“泡面会煮吗?”展鹏辉冷冷道,“热水不需要我教你煮吧?”
“你……”女子气极,眼泪在眼眶打转,看着展鹏辉的眼神满是委屈。
展鹏辉看她那副样子,叹息一声在沙发坐下,“你这又是何苦。”
“我说过……”倔强的神情,强硬的口气,“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答应做手术!”
展鹏辉蹙眉,从口袋里掏出包烟,还没找到打火机就被人一把夺去,“你说过会戒的!”
“我是说过,”展鹏辉抚了抚额头,“但不是现在。”
“那现在就戒好不好……”女子蹲下身,把手放在展鹏辉膝盖,柔声道:“医生说……”
“你能不能换一句?”展鹏辉厌恶的站起身,大口呼吸,“你自己去弄点吃的吧,我先去睡了。”
女子看着展鹏辉“砰”得关上门,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眼泪却缓缓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