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颇有特色的餐馆,似乎刚开业不久,整个餐厅内随处可见毕加索系列的壁画,以及微透着室外浮光掠影的百叶窗,再加上迂回的空间和吊顶,让人恍若进入六十年代的老电影。
钢琴手弹着《情人》的曲调,旁边放置了很多各色的玫瑰,并不觉得俗气和杂乱,相反更托出餐厅的别具一格。
我和欧阳尚良在预定的餐桌前,面对面坐好。
“感觉这里怎么样?”欧阳尚良微笑。
“还不错,很有意境和格调。”我称赞,“似乎是新开的。”
“的确。”他点点头。
我望着他,觉得有必要解开心中的疑惑,于是问:“你在美容馆里见到我时没有一点惊讶,一眼就认出我是莫绯绯,难道你早就见过我的相片?那么酒吧里的相遇也不是偶然?”
他抿了一口红酒,“我没有你的相片,不过的确是早就见过你,而且酒吧的相遇也是偶然。”
“见过我?在哪?”
“去年葛雅的生日party,那时候你穿着紫蓝色的毛衣,里面还配着杂色条纹的高领衫,紫色的领带,黑色的百褶短裙,很长的靴子。”他笑着比划了一下:“当时你简直就像一名刚留学回来的大学生,很抢眼。”
“你记得可真清楚的。”我吃惊。
回忆了一下,的确是那样穿,那时候与楚辞才分手,刚从加拿大飞回来,葛雅一个电话打来,就匆匆去参加她的生日宴,当时只是想借助她的热闹来消解自己心上的痛苦。
“当时我就坐在你身旁,没想到你竟对我毫无印象。”他自嘲一笑,“被视而不见就算了,居然还成了透明人。”
“对不起。”我歉意。
“当时你在想什么?”
“什么?”
“你那时候定定地看着舞池,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只是嘴角却没有笑容,似乎在通过舞池想着什么。”
我骇然,没想到那时居然有那么白痴的表情。
“那晚在酒吧,你有一会看我的神态也是那样。”他说。
我低头打开包,打算抽一支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想掩饰些什么,或者心慌时就会想抽烟。
对面的他伸过手来,一款漂亮的Zippo“铮”一声响,蓝色的火苗在眼前跳动。
“谢谢。”我说。
这时侍者端着盘子开始上菜,全是我喜欢的菜系。
“菜谱是不是我妈帮订的?”我问。
“是的,既然是我请吃饭,当然要订对方喜爱的食谱。”
“你很细心,很多相亲的男人并不会想到这一点。”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无关紧要,而我却想表现良好。”他微笑。
我笑,“相亲这事,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并不,只是觉得名字相同,也没在意。——你以前并不是化妆师。”他也点燃了一支烟,“我对相亲这种事并不热衷,找了很多借口来拖延时间,只想着办完事就走,也不打算见面。”
的确,我学的是园艺,以前在植物园工作,薪水还不错。后来因为楚辞,就辞职去了加拿大。没想到再回来,居然走化妆师这条路。
园艺——化妆师,多么不搭边,但很多人如此,这就是生活。
“直到那天在酒吧偶尔碰到你,忽然觉得也许是同一个人,就打了电话问葛雅,才知道。后来我故意问你的名字,希望你能想起些什么,结果仿佛我会吃了你一样,急匆匆地跑了。”他轻叹,“一年前的那个生日宴,我也曾那么拉住你,问你的名字。同样的人,同样的一句话,只是场景不同。”
我哑然。
想起葛雅的生日晚宴,那时候许多人在面前走来走去,也有打招呼的,我也有微笑致礼,客套的招呼几句,却不怎么放进脑子里,就连那晚葛雅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我都没印象。而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当时我是不是一付很傻的样子?”我懊恼。
“嗯?”他疑惑。
“生日晚宴的我,是不是一付很痴呆的样子,所以才让你那么记忆深刻?”
他笑起来,“是有点傻,不过让我印象深刻的,只是因为你不像别的女人一样穿着晚宴服,而且身上还挎着一个运动式的大包,手里拿着一瓶娃哈哈,还一脸无动于衷,似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我汗颜,这真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那时还是在大酒店举行的晚宴,若是在国外,主人会觉自尊被损。还好葛雅是我的好朋友,不然一定认为我存心藐视。
“我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我几次邀请你跳舞,你连眼都不抬的直接拒绝,理由还令人很难堪。”
“……我说了什么?”
“你说:‘对不起,我的腿有毛病。’天知道,当时你正翘着腿打着拍子,我以为你会说:‘对不起,我的裙子不方便。’当时我已经想好了回答的理由,但你一句话塞死我,连下台的机会都不给,尴尬得不得了。”
我扑哧一笑。
烦闷的心情渐渐消散。
他说:“莫绯绯,我们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相遇,你不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我想了想,点点头:“好。”
真的好。为什么不?
这是很不错的提议,我不能一直沦陷于过去。楚辞,他也会有新的恋情。
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一段爱情,一路上分分合合,我们可以爱上不同的人;食指上的戒指也未必只戴一次;但是当我们苍老时,枕边的那一位,一定是最合适执手的人。
我不是楚辞的初恋,他也不是我的初恋,我们都有一段过去,只是恰好他让我刻骨铭心。
失去的,可以成为回忆,藏在心底;相思既然无法远离,就将它泡进时间,慢慢品。
但是爱情依然还会再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