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章 未亡之人

张谨上次说的话很快灵验了,一帮老同学果然将会再度见面,这回是在叶臻的葬礼上。

被人发现的时候,叶臻身边只有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小女孩穿的那种。

非常奇怪的遗物。

他的尸体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他自己设计的云霄飞车下,他的表情很奇怪,一直看着天空。

那条白色连衣裙罩在他的脑袋上。

他的验尸报告更加奇怪:五天前。

这个报告一出来马上得到一片否认。

“那天是游乐园开业的日子,他来上班了。”同事A说。

“第二天我们还因为对面老人的误报去过他家,啊!就是那条白色连衣裙。”某警署的警察如是说。

“可是科学和经验告诉我他就是五天前死的,高处坠落,脑部重创而亡。”法医非常无辜却仍然一口咬定,这是这个月来他的验尸报告第二次遭人质疑。

所有人里面第一个得知叶臻死讯、负责召集众人的人还是江南,原因没有别的:他是警察。

当时叶臻的尸体被人发现后立刻有人报警,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就是他,揭开罩在叶臻头上那条白色连衣裙的人也是他,看到死者面貌最吃惊的人也是他;时间往前推一点,第一时间赶到楚柔尸体现场的警察里也有他;时间再再往前推一点,前阵子上报纸的那个家中遭遇两伙抢匪幸运得救的男子和他有关系。

“你的大学同学受诅咒了么?”知道这些事的同事不禁咋舌,然后有人还开玩笑似的对他说了句,“既然如此,你也小心点。”

江南当时脸上笑了笑,心里却忽然一阵恶寒。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的事情:那天是一个星期四,阴天,他是当天值班的警察,当时是中午,大家都去外面吃饭了,只有他一个人留下来,接到报案电话之后他立刻通知了组长,然后自己先行赶往现场。路上他还想个游乐园的名字有点熟悉来着,后来才想到那是叶臻工作的地方,老实说,他当时还想或许能见到叶臻也说不定。

然后,他还真的看到了叶臻。

不是尸体,是活人,就站在那具尸体旁,手里拿了什么东西,似乎正要离去。

江南当时还喊了他一句,不过叶臻并没有听见,围观的人群随即哗的围过来挡住了江南的视线,也挡住了叶臻离去的身影。江南愣了愣,走到尸体旁边,撩开那件白色连衣裙,然后他看到了叶臻的脸。

一股恶寒油然而生,他就那样愣在了原地,直到自己的同事赶过来,疏散人群的疏散人群,现场取证的取证,看到他发呆,组长弹了他脑门一下,江南这才如梦初醒。

他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别人,说自己见到了死人,这也太……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神态,那个样子,怎么看都是叶臻,不过衣服穿的不一样。

“这两次的死者……你很熟悉?”负责这个案子的长官、江南的直属上司杜衡却忽然把他叫进了办公室。杜衡现年三十六岁,在和他同样级别的警官中,他算是年轻人。头脑冷静而自持,是个让人摸不透的长官。

“大学的时候很熟悉,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联络。”对于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职位却远远高于自己的男人,江南撇了撇嘴。

“我记得你们前阵子聚会过?”

“是的,在楚柔的白事上。”江南说完,看到自己的上司摸着下巴,仿佛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男人缓缓开口。

“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听到长官的问题,江南皱了皱眉,

“怎么看?听起来就像有什么内幕一样,不就是普通的自杀么?啊——难道游乐园员工有人想要谋杀叶臻?”

江南看到自己的上司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的表情非常正经,于是江南也无法继续大剌剌下去。

“你跟我来。”他说着,推开了门,走过喧嚣的办公室,杜衡竟是向内院走去,他直直走到了警察局的最深处,看到那栋灰色建筑,江南愣住了。

“法医部?”

杜衡点了点头,然后拿出证件向看守的人出示了一下,然后继续向里面走去。法医部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灰暗充满恐怖色彩,某种程度上说这个地方没有男人们乱扔的烟头,没有犯人们的咋咋呼呼,搞不好倒是警察局内最安静清洁的地方。这里有种怪异的味道,虽然医院里也可以闻到类似的味道,可是一想到这里是法医部,江南就立刻把那种味道当作了死人的味道。

杜衡下个目的地竟然是停尸房!值班的法医王一函正在解剖台旁边吃盒饭,那种津津有味的样子让江南大皱眉头,对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笑了笑,用沾着饭粒的筷子指了指中间的解剖台,“今天过来的老兄躺在那里。”

王一函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他把所有的死人都当活人对待。就是这一点让江南非常受不了。不过他的视线还是顺着对方的指点看了过去:中间的解剖台上被白布罩着的物体隐约人体的形状,杜衡已经站在那东西旁边,他轻轻将那白布拉开,然后露出了下面的……

“呕!”只看了一眼,江南就差点没吐出来,身子微微向后倾,他大叫,“那是什么鬼东西?!”

解剖台上的东西原来只是有个人的形状而已!上面所有裸喽在外的部分竟然全成了黑色,仿佛肿胀起来一般的尸体看起来就像一块发酵失败的面饼。

“什么鬼东西,这是你的老同学,你太失礼了。”王一函已经吃完,一边抹嘴一边教训江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是叶臻,一个好名字,不是么?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王一函将空饭盒扔到垃圾桶,洗了手之后也凑了过来。

那个家伙……到底有没有神经?!江南心里忿忿的,然而腿却开始发软。盯着解剖台上的“面饼”,那是叶臻?那是他大学老友的叶臻?开什么玩笑——

“你过来,这就是我要你看的东西。”不理会江南想要夺门而出的惊恐,杜衡向江南招手示意,要他过去。咬了咬牙,江南最终僵硬的走过去。

离近了观察,江南竟然觉得那黑色的皮肤在蠕动,仿佛膨胀一般,蠢蠢欲动……

“它在动……”江南失声叫出。

“没错,它就是在动。”点头同意江南的看法,杜衡从旁边拿出一根镊子,在叶臻的尸体上夹了两下,让江南吃惊的是那黑色竟然轻轻一夹就下来了一块,杜衡将夹了东西的镊子展示在江南面前,江南这才发现那黑色的东西竟是一只虫子。

这个时候,王一函拿过一个玻璃皿将杜衡夹着的虫子扔进去,然后他拿了一根极细的针将那虫子自背部穿透,一股黑色的液体冒着腥臭从虫子身上冒出来,那虫子的肚子随即瘪了下去,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脚挣扎了两下,随即不动。

“这是什么玩意?好恶心……”江南从来没见过这种虫子,长得有点象蚊子,不过没有翅膀,也没有长长的脚。

“你要是经常见就糟了。”王一函笑嘻嘻的将虫尸扔进玻璃皿,往里面倒了一点什么大概消毒剂的液体,然后盖上盖子放到一边。

“这种虫子学名叫血蛭,听名字就知道,吸血虫,不过这东西和它的其他亲戚不一样,它只吃死人的血肉,死了多久的也能吃下去,是相当好胃口的虫子。也难怪你不知道,这种东西城市里还没听说有人见过,毕竟现在都是火葬,没粮食给它们吃。基本上,这玩意在城里已经绝种了。”王一函敲了敲放着虫尸的玻璃皿,若有所思,“其实不要说你,就说我吧,我解剖过这么多具尸体,这还是第二次见。之前只是听老师说过的虫子居然在这把年纪被我挖到,心情还真是……复杂。”

没有理会王一函的感叹,江南只是重复着自己觉得是重点的地方,“第二次?”

他看到王一函对他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没错,我第一次见到这虫子,是在你另外一名老同学——楚柔的食道里。”

一句话,江南呆若木鸡。

“所以,这就是我之前问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的原因。”之前一直没有吭声的杜衡终于开口,他一字一字的说着,江南注意到他特别强调了“案子”两个字。

“案子……”江南皱眉。

“嗯,实际上我和你一样,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两件事当作案子,实际上早在第一次发现这虫子的时候,王法医就特别提醒过我,不过我当时没在意,既然是吸食尸体血肉的虫子,出现在尸体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在我的草率之下,楚柔的尸体被火葬,证据消失的一干二净,幸好王法医还留下了当时在她食道内发现的虫子,然而……这次又发现了。”说到这里,杜衡顿了顿,和王一函对视一眼,然后重新开口,“经过对比,发现两种虫子同源而出,应该是生长环境相同的虫子。”

盯着叶臻尸体上蠕动的血蛭,江南半晌闷声道,“……这是巧合么?”

“巧合?江南,说出这种话来就是你当警察不合格的表现。”这句话说的义正辞严,杜衡脸上不怒自威,“一个警察不会相信任何巧合,就算发现了巧合,也会将这种巧合套向案件上去!记住:一个警察的字典里永远不要有‘巧合’两个字!”

“我就是把楚柔尸体里的虫子当作了巧合未加理会,然后现在才在这里后悔莫及……”叹了口气,杜衡脸上隐隐颓然之色。

“这……”江南嗫嚅着,老实说,他搞不清杜衡的用意。他当警察原本就是混饭吃,从来没想过会让自己碰到什么大事情,如今不但碰到了,而且碰到的还是……

“张谨和你关系很好。”这句话杜衡用的不是疑问句,江南愣了愣,然后含义模糊的点了点头,

“大学的时候是很好,工作后就很少……”

“这个月他也出过事。”杜衡忽然道,“两伙入室抢劫犯同时进入,一死一昏迷,另外一伙儿抢劫犯则是逃逸。可是假设,如果那天只进去某一伙抢劫犯的话,搞不好死的就是他。”

杜衡慢慢说着,江南脑中一片混乱,他只看到男人两片嘴唇一开一合,然后,从那嘴唇里吐出了让他心肝一颤的话。

“四年前,好像还真的马上整四年呢,这又是个‘巧合’么?”杜衡拿出自己的记事本,翻着页,“四年前张家也发生过入室抢劫事件。实际上尸体并没有找到,可是当时地板上大量的出血量基本上已经可以证明有人死亡。迟迟回家的张谨和朋友一起在进门不久遭到歹徒袭击,张谨被歹徒刺入心脏,本来那是必死无疑的伤,不过他却因为心脏位置不正而侥幸逃生,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张谨的身体虽然好了,可是……”杜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却坏了,对吧?”

“也……也不是坏了,只是不肯相信事实,他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妹妹活着。”提到张谨的病,江南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抬起头,江南迎向对面杜衡的视线,“长官,这些事情有什么联系么?”

“……”杜衡摸了摸下巴,“看上去没有什么联系,不过因为太巧合了,我有种直觉:它们一定有联系。”

“今天开始,你要开始留意张谨。”

就这样,杜衡的一句话决定了江南的命运。

“联系……联系……”江南的眼皮一直跳,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跳,到了家还在跳。

临走的时候,那个王一函还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要相信死者告诉你的事情”。

该死的变态!

那句话让他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他知道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懊恼的揪住自己的头发,江南重重的靠在了墙壁上。他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其实一直在抖,从那个杜衡提起张谨名字的时候就开始抖,他当时绷紧了全身的力量才没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颤抖,如今回到家,他终于忍不住了。

点着一只烟,他像吸毒者一样将嘴唇凑过去,大口大口地将烟雾吸入肺里,那种窒息的饱和感让他终于轻松一些,吸到第五根烟的时候,他的手终于不再颤抖。

站起身,江南慢慢走到自己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看到照片的时候,他的手又是猛地一颤。

是楚柔白事时候的照片。

当时是他提议一起拍照的,他、叶臻、张谨还有楚柔……的遗像。

他当时没有想很多,然而照片冲洗出来却让他吓了一跳:照片上出现了楚柔,不是遗像,就是楚柔本人,穿的非常喜庆,是照片上唯一露出灿烂微笑的人,那个微笑和她头顶上她自己的黑白遗照形成了鲜明对比。

照片上的楚柔没有脚。

仿佛为了验证她死人的身份一般,那张照片上楚柔没有脚,没有脚的楚柔在微笑。非常诡异的照片。

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江南只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当即就把那张照片撕掉了,冷静下来之后忽然想到了楚柔白事那天,她同事们关于另外一张照片的讨论,然后他又想到了楚柔同事的丈夫说过的话:楚柔说她看到了自己的葬礼。

心里的碎片就像忽然黏起来了似的,第二天,他找到楚柔的公司,好容易找到了一张当时的照片,拿回家和自己拍下的那张一对比……

纹丝合缝!

只拍到脚的照片,和自己手里只拍到身子的照片,合起来就是完整的楚柔,看起来就像……就像楚柔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方。

简单的比方,就好像她掉入了地板上的裂缝,上半身在完好的室外,而下半身则挣扎在乌黑的地板之下。

此外,张谨也说他在白事当天见过楚柔,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拼凑在一起,得出的结论让江南完全傻掉。他又想起了自己发现叶臻尸体那天的事情,就像张谨说他见到楚柔一样,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叶臻。

“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们为什么会自杀呢?真的是自杀么?

一开始江南还是相信他们的死因是自杀,然而听说那些虫子的事情之后,他忽然不那么想了。

只吸食尸体血肉的虫子……尸体……

“对啊!”江南忽然瞪大了眼睛,无意识的盯着眼前白色的墙壁,江南张大了嘴巴,“尸体……难道是……”

他脑中唯一和尸体有关的事情只有“那个”,唯一能把楚柔、叶臻、张谨、自己和尸体串起来的也只有“那个”。

那个……

他,江南,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杀了人。

和朋友一起干得,杀了另外一个朋友的妹妹们。只是一时缺钱而已,他们几个人都缺钱,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张谨把大笔现金拿到了家中,糊涂的听了谁的建议,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他们打起了那笔钱的注意,张谨平日很忙本来就难得在家,会在家中的只有张谨的妹妹们,叶臻负责带三个孩子出去玩,这样张家就一个人也没有了,他们打算拿了钱就走的。结果……叶臻没把孩子看住,三个小鬼提前回家了,他们的行径被撞个正着。

“小偷!骗子!你们带我们出去是有目的的!”

那些孩子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缘由,他们当时真的没打算伤人的,女孩的生命太脆弱了,只是轻轻一推竟然就没了呼吸,慌了手脚的三人最后不知在谁的提议下决定伪装抢劫行凶。

将那些孩子埋了起来——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做,只是那些孩子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不想看到那种充满怨恨的目光,他们三个选择将那些孩子埋起来,老天作美,将尸体埋完之后就下雪了,大雪会把土壤冻得结实,大雪会帮他们隐藏罪过。然而就在他们擦拭屋内血迹的时候,张谨回家了。天已经黑了,屋内没开灯,刺伤了张谨之后他们趁乱逃走,后来才知道当时那一刀竟然刺中了张谨的心脏,天……

然而张谨活下来了。

一开始还会提心吊胆每天去医院看望,生怕张谨会想起什么,不过张谨忘了,什么都忘了,甚至忘了妹妹死去的事情。

张谨忘了还情有可原,他怎么会忘了呢?

尸体!他们当时把尸体埋在什么地方了呢……

那是他拼命想遗忘的事情,江南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忘记就好了,如果忘记就能当成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将头埋进膝盖,江南忽然想起叶臻身上的血蛭,吞噬死人血肉的血蛭……想到这儿,江南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江南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去参加叶臻的葬礼,他看到了张谨,张谨的眼圈是红色的,看来是哭过了。

叶臻是一个人过日子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也从来没有搬出那间破旧的公寓,江南有时候会想他们当时怎么会做了那种事,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而现在……他们中的两个死在了风华正茂的年龄。

时隔不久再次见面,又是如此诡异的场合,大家都没有兴趣像上次那样聚会,倒是张谨在丧事后叫自己陪他去喝酒。

“我……上次和叶臻在游乐园见面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是闷头喝酒,最终张谨醉倒了,无奈之下,江南只好开警车把张谨送回家去。

他已经四年没来过这栋房子,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里面通明的灯火,就好像里面有人一样,看到这里他压根不想进去。然而张谨醉醺醺压着他的肩膀,由不得他不进,从张谨身上摸出大门的钥匙,费力开了三把锁之后,他背着张谨进屋。

玄关摆着三双女孩子的鞋子,一双整齐,两双凌乱。放眼所及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识,江南一时有了错觉:他来到的根本就是四年之前……

“你的房间在哪里?我想想……应该是在一楼吧?”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只有那巨大的座式钟表的钟摆一来一往发出刻板的声响,江南开始自言自语,企图让屋子里不那么安静。他将张谨扶入了他的卧室,本来打算将人放下就走的,可是张谨这时候吐了,吐了他一身,旁边什么东西也没有,江南只好不情愿的去寻找浴室。虽然已经许久不来,然而四年之前这里可是他几乎天天拜访的地方,驾轻就熟的找到浴室的位置,江南拧开门,然后,愣住了。

浴室里的浴帘拉着,里面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有人在洗澡。

浴室里蒸气渺渺,看样子放水已经很长时间。

“有、有人么?”问出这个问题的江南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可是他却一点也笑不出。

半晌,浴室里出了水龙头放水的声音之外没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江南松了一口气,手顿了顿,拉开了浴帘,里面的水已经放了半缸。

“要节约才对啊……”自言自语地说着,江南将水龙头关掉,重新恢复安静的浴室于是静的可怕。

浴室里的衣物篮里,他看到了属于女孩子的草莓图案睡衣。

江南的眼皮跳了两下。

小心翼翼将身上的*处理干净,江南匆忙出了浴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他出去没多久,浴室的方向又传来了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心里哆嗦了一下,江南来不及细想,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客厅的电视吸引了。

电视里放的是一部卡通片,里面的卡通人物正在哈哈大笑,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江南干笑了几声,却提不起勇气关掉电视。他注意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瓶指甲油,红色的,大红。

瓶口开着,那个刷头的部分摆在一边。

电视里的卡通人物开始耍宝……

客厅的钟表当当开始报时……

浴室里的水声越发清晰……

江南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这个屋子里有人,不只他和张谨,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一个人正在洗澡,一个人在看卡通片,还有一个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正在涂指甲油……

这个想象如此逼真,他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两个女孩坐在客厅沙发里的景象。

“喝醉了,一定是喝醉了。”喃喃着,江南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的脸颊冰凉,双手却比脸还凉!

他慌慌张张的闯出门去,屋外的冷空气赫然扑面,这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走到大门处才想到忘记拿自己的车钥匙,江南于是折返回去取,因为知道不会有人开门,所以他想也没想的自己推门,然而就在他拉动门把手的同时,他感觉一股外力正将门从内推开。

门沿上,他看到了女孩子涂了大红指甲油的手,手掌白皙,甲油猩红,在月光下不知为什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那只手的中指上勾了一个钥匙圈,手指一直,那钥匙就顺着那雪白的指头滑了下去,然后,门“砰”的关上了。

江南盯着门板,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他想尖叫,可是却只能不停的颤抖。

钥匙也不要了,江南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只这一眼,他看到在一楼的窗户前,正有三个身高不等的黑影立在那里,窗户拉着窗帘,他看不到那三个人的样子,只能看到那三个人的影子,然而这些已经足矣!

咬住自己的右拳,江南撒丫子向张家门外跑去——

江南离开后没多久,张谨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乃是自己的卧室时,张谨微微愣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自己参加叶臻葬礼的事情是一场梦境,然而自己扔在地板上的黑色西装上衣却提示自己那并不是梦,是真的,叶臻死了。

扶着头,张谨想到外面漱口,客厅里电视大开着,然而沙发上却没有人,

“你们站在窗前干什么?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妹妹们站在窗前,拉着窗帘的窗户,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没,我们刚才目送江南哥回家来着,他送你回家来着。”露出一朵可爱的微笑,小溪笑嘻嘻的转过身坐回沙发,开始涂剩下的指甲。

“江南么?他好久没来了啊……”嘴里喃喃着,哎哟一声,张谨扶着额头倒在了沙发上。

“别在这里睡,去卧室啦!”小楠的声音。

“不要,饶了我我吧,好难受,我今天想在沙发睡……”嘟囔的回了几句,张谨听到一声叹气声,随后厚厚的毯子便盖到了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谁把电视关了,屋子里一下安安静静,接下来咔嚓一声,灯也关掉了。

不知道睡到几点,张谨感觉自己身下硬硬的,什么时候掉到地板上了呢?

他一边睡一边想,想要动弹,可是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眼睛也完全睁不开,周围一片昏暗。

仿佛鬼压床一样的感觉……

身子僵硬着,张谨心想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依稀听到了门铃声。

“抱歉,我是邮差,这里有一个需要收信人亲自签收的包裹……”

那人通过对讲机这样说着。

邮差?

张谨本能的想要爬起来,可是他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仿佛全身都被绑住了一般,他被桎梏在冰冷的地板上。

快!快去收包裹啊!

直觉告诉他那是很重要的包裹,他一定要过去收,可是他无论如何动弹不了。

他心里想着,感觉有人从他旁边走过去,那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门开了,门又关了。

张谨最终眼睛都没有睁开,他重新陷入了深层睡眠。

“你们谁有送包裹给我么?”第二天的邮局办公室里,张谨黑着眼圈问。

何珍:“没。”

田里:“没。”

苏舒:“没。”

“奇怪,早上上班前明明听到邮差按门铃的声音……”张谨皱了皱眉,“那人说他是邮差,有一个需要收信人亲自签收的包裹……你瞧,我记得很清楚,不是做梦。”

“你上班前我们也是上班前吧?谁会那个时间上班哦!”田里耸耸肩,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出门了。

“是你的包裹基本上我会留在办公室等你自己过来拿,才不跑那么远送给你。”何珍也收拾好整装待发。

碰了“二”鼻子灰的张谨只好摸摸鼻子整理自己的部分,回想那个声音,“我觉得像是苏舒的声音。”

“……那就更不可能,如果是你应门的话,我肯定会说:我是苏舒,过来拿包裹。”苏舒想了想,耸耸肩。

“真是奇怪。”于是,张谨也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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