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人事局的办公大楼,我掏出了《面试通知书》,守卫指示我上四楼。
四楼的大会议室是面试考场。门外有一间休息室,是考生等待的地方。当天参加面试的人有10个人,人刚刚凑齐,考务人员便组织我们进行了抓阄,以决定面试顺序。据说,这面试就像是歌手大赛,先出场的人容易吃亏,最后出场者容易取得高分。于是,为了防止作弊,考务人员就想抓阄的方式客观决定考生的先后顺序。待小纸团儿散开,我抓了个第七,运气还算不错。不过,接下来等待时,几个考生议论起今天的主考官,却让我担心了。他们说,今天面试主考官就是人事局的一位副局长。这位一副局长是一位“海归”,很有水平,而且,出题很怪,去年招考公务员时,有两位北大、清华毕业的高才生都让他给淘汰了,今天,他做主考官,不知道会些什么难题来为难我们呢!
正议论着,考务人员推门进来,喊第一号考生入场。这位考生是位女士,她今天穿得性感、漂亮,想以此博得面试官的好感吧!听到考务人员喊号,她骄傲地昂起头,袅袅娜娜地走进了面试场。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刚刚进了考场,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时,她看看我们,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考务人员拦住,让她从另一侧离开了。这是规则,面试结束的人不能与待考人接触,大概是怕泄露考题吧!但是,这位漂亮女士怎么一进场就出来了呢?是迅速结束了面试?还是根本就没有进行?
每个人面试时间是半个小时,等待的时候觉得很无聊,但是一个进、一个出,进行起来也很快。主考官掌握时间准确,下午三点,考务人员准时喊我入场。
一进考场,我立刻感觉出了一种少有的威严气氛。面试场原是一间大会议室,临时布置为面试室。主席台位置下坐了七位考官,正中间坐的大概是那位怪局长。他微微冲我笑着,和蔼中透出几分威仪和严肃。他前面放置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了“主考”二字。他的左侧坐了三个人,每个人的前面分别摆放着“市委组织部”、“市纪委”、“用人单位”的小牌子。他的右边照样也坐着三个人,每个人前面则摆放了“人才中心专家”的牌子,看来,这个面试小组是官员和专家相结合组成的。按照规则,被面试者的分数将由七个人当场打出分数,然后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综合得出成绩,这么做还是比较合理科学的。全不像人才市场那些老板,凭着个人印象就决定一个人命运。
由于会场改为面试场,听众席的凳子都撤掉了,只有一张椅子孤零零地摆放在屋子中央,一个人坐在那儿面对七个考官的面试,极像是受审,从心理上就会产生一分自卑感来。
在考务人员的引导下,我大踏步地走向了那张坐椅,然后不卑不亢地站住了。尽管我不那么紧张,但是我也没有大胆地瞪眼睛与面试官们对视。我知道那样是不礼貌的,于面试无宜。
于是我就尴尬地站在了那儿,听着主考官传来请坐的声音。
“你好,文才先生!”主考向我打招呼了。
“主考大人你好!”
我的话一出口,人们就一阵轰笑,大概这个“主考大人”说的太滑稽了。可是,由于这些日子我一直浸泡在古书堆里,说话难免酸溜溜的,如果这句话不得体,权当是调节现场气氛吧!
“听说,你是一位神童?”
“哪里哪里?”我连忙恭身示谢,“我……不过是早读了几年书。”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读书的?”
“三岁。”
“三岁?”一位考官不相信地摇头了,“我们国家规定,七岁才能上学啊!”
“这位考官,”我不好意思地纠正了他,“主考问的是读书时间,不是上学时间。三岁的时候,奶奶就在我耳边开始教我读‘人之初、性本善’了。”
“呵呵,看来,早期开发智力还是有效果的。”主考感叹了一声,化解了那位考官的尴尬,“嗯,你十五岁能够考入大学,在我们幽州算是很少见了。”
“主考大人,我可以坐下吗?”这时,我发现自己还站着,太不好受了。
“哦,对不起,你请坐!”主考微笑着向我点点头。
我坐下了。
我明显地感觉出来,刚才的序曲只是一种面试技巧,运用适当的问候来过渡一下,缓和考生的紧张情绪,接下来,就该动真格的了。我不知道,我坐下之后,主考会向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来。
“考生请注意,本主考开始提问了。”主考友好地提示了我一下。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准备迎接第一道提问。
“请问:你的前世是什么?”
“什么?前世?”听到这儿,我的脑袋轰了一下。这个主考果真古怪,这种前世、今生,因果轮回的佛家命题,怎么搬到今天的面试中来了呢?难道这是要考我个脑筋急转弯儿?
我的大脑加速运转起来,我想到了各种可能的答案,终于觉得都不是。就不敢开口。也许,这位主考大人问我的是父亲是做什么的?现在虽然不讲血统论了,却讲究遗传基因。
“我的父亲是工厂技师,母亲是厂办小学老师,两个人都下岗多年了。”我熟练地回答了。
“不,不,不、。我没有问你的家庭出身,也没有问你双亲的职业背景,我问的是,你的前世,是做什么的?”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对不起主考,我不知道。”失败的我惶惶然了,脸上冒出了汗珠。
也好,实事求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既然想不出答案,就别耽误宝贵时间了,听下一道题吧!
“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时,有一位考官插言了。我抬头一看,正是那位刚才被我反驳的考官。
“不过,现在的说法是‘知之为知之,不知‘谷歌’知。’”我顺便也俏皮了一下,说了一句网络语言。
“如果让你现在上网,你能找到答案吗?”主考给了我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
“能!”我立刻回答。
“好,取一台笔记本来。”
主考一声令下,考务人员立刻拿来一个袖珍型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侧面,拖了一条长长的电话线。
我恭敬地接过笔记本电脑,撂在两根大腿上,迅速操作键盘,不费力地用英文键入了美国人最近发明的bin搜索系统,在那些充满了灵异、算命、星相测试的网站群里,找出了一个最容易回答我问题的游戏软件。
我输入了问题,又输入了我的姓名、生辰八字、身份证号码,软件立刻回答了我的问题:你的前世是一位武将。
武将。太好了!
这个武将的身世恰好与我先祖传下来的那段历史吻合了,为了抓紧时间,我关闭了电脑,交还给考务人员,立即回答了主考的提问。
“武将?好。”主考官点点头,像是认可了我答案的正确性,接着却又问道:“请问,你这位武将是哪个年代,建立了什么功勋?授何职?”
“回主考,本武将为唐代中宗神龙元年,因保驾中宗回朝有功,被授总兵一职。”
“哦,唐朝中宗……”主考官点点头,觉得我的回答有点儿意思,随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么说,现在的你,是名门之后了。”
“是啊,我的祖先,就是当时的长安主薄骆宾王。”我顺口而出,完全不像是答题,倒像是与主考大人品茗聊天。
其实,这都是装在我心中多年的史实,完全不用死记硬背,更不用临时编造,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这时,我注意到,我的话一出口,几位考官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用一副奇怪的神情看着我。那种样子,不像是看人,倒像是一个怪物,或者是看一个历史文物。
“可惜,骆宾王在徐敬业起兵失败后,就下落不明了。悲剧啊!”主考感叹了一声。
“非也!”我立刻举手纠正,“先祖骆宾王虽然在扬州起兵中失利,由于他们保驾中宗,后又官复原职了。而且,他晚年回归乡里,安渡晚年,无恙而终。”
“你了解这段历史?”主考听我说完,顿时睁大了眼睛。
“此乃我们的家事,不可外传的。”我先卖了一个关子,“不过,如果主考大人对此有兴趣,我可以将这段历史写出来,供各位考官一阅。”
“这……真的?”大概我的话说得太玄妙了。主考大人露出了一丝怀疑的目光。
“绝对属实。”我再次肯定地回答。
“你写这本书,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年代远久,资料匮乏。就是快。也要一个星期。”我算计着时间,用了最乐观的速度。
“我给你十天时间如何?”主考官信任了我。
“谢谢,没问题。”
“那好,今天的面试暂停。“主考官决策了,“十天之后,请你携带你的大作再来复试。”
“谢谢各位考官信任。”我站立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哦,若是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史学界的一个千年疑团就有答案了。”我走出来,听到专家席上一位专家发出了一声感慨。
面试结束回到家里,我看见一向吝啬的父亲慷慨地买了一箱子冰镇啤酒放在厨房里。母亲也正在喜气洋洋地炒菜,看到他们乐呵呵的样子,像是我面试成功似的。他们之所以这样高兴,是因为我的恋人通过在人事局工作的同学,得知我面试很顺利,再写一篇文章就可以正式被录用了。父亲母亲作为下岗工人,听到这消息该有多高兴啊!就信以为真地庆祝起来。我看看父母的样子,不好扫兴他们,就实话实说,将面试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们:希望大大的。但是还没有过关,我必须完成这篇文章才行。
“这也不错啊!”父亲一听就高兴地拍起了大腿,“要说干别的不行,写文章可是你的强项,完成这篇文章不会太难吧?”
“可是,这要违背家里的祖训了。”我担心地说出了实情。
“这……没问题。”父亲大度地应允了,“当年祖上为了做官,写了多少诗啊词啊,不都是为了前程嘛!现在,你要是被录用到政府机关,也算是光宗耀祖。没有人会责怪你呀!可惜,现在是大热天……”父亲扇了几下手里的大蒲扇,突然指示妈妈,“喂,给孩子买空调去,大热天写文章,别让孩子中暑啊!”
“可是,这钱……我攒着给孩子买房呢!”母亲为难了,“将来结婚,没房子可不成。”
“什么房子、结婚,要是当上公务员,将来要什么有什么……”父亲高瞻远瞩,坚持为我买空调,母亲担心房子的钱不够,两个人三说两说,就争论起来。
“爸,我不用空调。”我连忙说,“现在的天不是太热,我喜欢打赤膊写作,嗯,有一盆凉水,洗洗脸就成了。”
“那可不行。得给你创造舒适环境才行。”父亲依然坚持买空调的事儿。
果真,第二天,父母去了一趟商场,一辆送货车就把一台海尔空调送到了我们家,不到两个小时,几个小伙子就把空调安装到书房里了。
唉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