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忠义扶住茶桌吐血的样子被骆宾玉看见,忍不住叫道:“贤弟,你将我丢下吧!你好敌斗强人。倘若难敌,你好逃脱,通信与徐表兄、鲍老爷,代我报仇。若是恋恋顾我,主仆尽丧于此,连通信之人也没有了!”余忠义的血此时朝上一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骆宾玉见此,心中痛楚,二目中禁不住簌簌泪下。
那个朱虎看见余忠义逃脱,率领众人从后面赶来,及到茶庵,却看不见。用手推门,关了。知道他躲避在里面,大叫道:“与我点火烧这狗头,省得敌斗。”余忠义闻他点火,抖抖精神,把门一放,大叫一声,跳将出来,与朱虎重复格斗起来……
且说鲍大乾打发余忠义、董超起旱路之后,意欲开船赶路,哪知道西北风大起,船大难行。不便开行。然后这西北风不停地刮了一天一夜,船无法行。众人都以为余忠义已经前去送信,骆宾玉又是军门执之人,谅无异事,就是迟几日,也不妨事,只有那花振坤坐船如坐针毡,恁大年纪,江南往返几次,好容易寻这么个好女婿,却身陷缧绁,恨不得两肋生翅,到历城观看女婿动静。所以一天到晚面带愁容。鲍大乾与他打趣,他气愤地说道:“我生平好走旱路,,从未在这棺材中过这日子。你这老奴才,既然为朋友打这场官司,就应该速速赶到,才能使那被难之人,不引领而望。得了,我替你垫脚钱,咱们起旱路走吧!不然,我自己先走了。”鲍大乾平日爱惜骆宾玉,今日阻风,也是无奈。被花振坤提醒,就说道:“我坐船行走之意:待到历城,家眷物件尽在船上,等候问过官司,寻地方再搬。今日若起旱路,只好到历城上岸宿店了。”花振坤说道:“只要你起旱路,我有办法。历城与我家是相接地,右苦水铺、左黄花铺,十里之遥。自此起旱路。到双官镇有条避路,到苦水铺就五日路程。在小店将行李歇下,我陪你到历城去见狄军门,岂不是好?”鲍大乾听后大喜道:“如此甚好!”遂雇了十辆骡轿、二十辆骡车,将皮箱包裹要紧之物搬于车上,旷大之物乃放置船上湾着,待了有了落地,再来搬运。闷头里提出梅滔、老梅、王伦、贺氏四人,放在骡车上,从旱路奔行。花振坤心里着急,行路速度甚快。每日要到二更天气才住店。这一日来到双官镇松林之间,见大路尸首横陈,花振坤道:“朱家兄弟今日又有大财气了,伤了这么多人夫。”众人正惊异,听见四杰村一片吆喝之声,灯笼火把齐明,好似交战一般。鲍大乾道:“不知道是哪方客商入庄,与朱家斗上了。也算是大胆的英雄。”正说之间,离庄不远,火光如日,看见一个和尚被十数人围在当中,东遮西挡。令人不解:为什么围着和尚争斗?
众人只是看热闹,消安、黄胖却忍不住了,心中不平,就要去斗。正是:免死狐悲,物伤其类。
两个人心中不平,就要上前看看情形,要帮助那和尚。这时,巴氏弟兄四人也随着下了车,要随他走走。近前一看,竟是消计。黄胖大怒,大叫一声“师叔放心,俺黄胖来了!”朱彪一看黄胖来了,丢下消计来敌黄胖,黄胖举起禅杖,朱彪想来招架,黄胖禅杖一千多斤,朱彪哪里架得住?一下子让黄胖打卧在尘埃里。看到三弟被害,朱火腿不敢再战,虚砍一刀,抽身就走。消计也不追赶,过来与师兄说话。
消安师徒、巴氏弟兄去后,鲍大乾又听见一阵喊杀声,原来,附近还有一伙人在那儿敌斗,徐松朋暗道:“怪不得人们说山东路上难走,真是处处有强盗啊!”仔细观看,一人身上背着一人,在包围中冲杀。徐松朋惊疑,对鲍大乾道:“好象是余忠义,我前去看看。”众人也跟随上来。相离不远,徐松朋明显看清楚是余忠义与朱虎一伙人厮杀,立刻大喊:“朱虎休要撒野,你爷爷徐松朋来也!”朱虎一看是徐松朋,知道对方的救兵来了,脱身就跑,徐松朋托枪追赶过来,花、鲍、任、濮俱上前来,这时,余忠义慌慌张张,还在那里东一斧、西一斧的乱砍一气。任火雷急忙走到他前面大喊:“余忠义,我们来了!”余忠义已经杀红了眼,认定任火雷就是一斧,任火雷吓得倒退几步。花振坤又走上前来,叫声:“余大叔,我花振坤来了!”余忠义疯了一般,哪里还认识人,又是一斧,被花振坤躲避过。说道:“这人已经杀疯了,怎么近前?”鲍大乾说道:“他虽然杀疯了,骆大爷自然明白,叫骆大爷要紧。”于是花振坤叫道:“骆大爷,我花振坤与鲍大乾、任大爷俱在此,,望与余大叔说一声,莫要动手,朱氏兄弟已经走了!”骆宾玉虽然也正昏迷,两耳却还灵便,忽然听说花、鲍、任、濮俱到,勉强将眼睛一睁,果然人在面前,激动地立刻大哭道:“余忠义贤弟,各位爷俱到,朱虎也跑了,你不要使力了!”余忠义听了大爷的话,又往前面一看,叫了一声,一下子倒卧在尘埃里。众人连忙上前,将骆宾玉两手松开,看了一看,骆宾玉微微有气,余忠义全不能动了。花振坤扶起骆宾玉,任火雷扶起余忠义,花振坤叫道:“宾玉、宾玉,醒醒!”停了片刻,骆宾玉一口气出,把眼睛一瞪,道声:“余忠义贤弟在哪里?”任火雷道:“世弟,余忠义在这里呢。”骆宾玉一见余忠义面心黄纸,丝毫不动,大哭道:“贤弟啊,历城我遭难,督衙你伸冤。不惮千里路,江南把信传。暗地相随保护,且遇贼党扒心下油煎,又央求禅师相救,背我逃走。到茶庵,几番我叫他丢下我,贤弟不肯。若不是贤弟生生顾我,劳碌救我死急。我命难全。要下黄泉路上稍停步,主仆同赴鬼门关。”众人听骆宾玉哭诉余忠义之忠心,无不落泪。花振坤道:“骆宾玉,你保重,莫要过伤自己。余忠义是用力太过,心血涌上来,故而昏迷,稍刻吐出余血,自然苏醒,必无伤性命。”鲍大乾道:“骆大爷,刚才那搭救哪里去了?”骆宾玉道:“他就是消安师傅的师弟消计师也。当时,我被吊在廊下,蒙他割绳相救,驼我上屋而逃,奔至桥边,才看见余忠义。又遇朱氏兄弟众徒,多亏诸位来救,才脱虎穴。不知道此刻消计师胜败如何?”正说着,消安、消计,巴氏兄弟都回来了。徐松赶走朱虎也回来了。他们看见骆宾玉主仆的情形,觉得好不凄惨。过了一个时辰,只听见“咯落”一声,余忠义吐出两块血饼,然后只是叫嗳。鲍大乾吩咐道:“赶快抬上骡轿,煨暖酒,刺山羊血和饮。”众人将他们主仆抬上骡轿,刺了山羊血饮服之后,才与消计见礼,答谢。消计说道:“都是朋友,不用客气。”鲍大乾问道:“骆大爷不是在恩县狱中吗?怎么如此遭遇?”消计道:“余忠义相告狄公,狄公进京,令恩县唐老爷押赴京都听审,被朱家兄弟杀了官兵,劫去骆大爷并贺秉中。余忠义到庵中送信,故至他家失火,诳过朱家兄弟,惟落了朱豹、贺秉中两个无用之人。”就将解救之事,说了一遍。鲍大乾听了大喜道:“任大爷案内且缺此人,既然在咫尺,何不顺便带去?”又道:“任大爷跟我来。”任火雷道:“遵命。”鲍大乾带两口朴刀,任火雷亦带两口朴刀,告别众人。消计道:“二位檀越,你们要记住:有树者正路,无树者是埋伏。”
任火雷、鲍大乾二人多谢指引,奔庄上而来,只拣有树者走,离护庄桥不远,早见二人在桥上站立。朱豹,鲍大乾认识;还有一个男人,鲍大乾不认识。任火雷告诉他:“那就是贺秉中。”鲍大乾道:“任大爷稍候,待俺去捉来,你再拿他回去。切不可伤他生命,终究是你手中之鬼,贺秉中还要细审细审。”说罢,从庄桥东边轻轻走过河来,看见大门首站了不少堂客,火光如昼,不敢上岸行走,恐怕堂客们看见,惊走了贺秉中,就在河坡下弯腰而行,走到桥边,那朱豹与贺秉中二人,见三个兄长捉拿一个和尚至今不回,心中发燥,一手扶贺秉中,同立桥边观看。朱豹叫道:“贺老爷,凡事不能自满,若是杀骆宾玉,先前不知道杀了多少遍,大家兄偏要吊起来打一番,杀他不迟,叫他领教领教,又要煎他心肝下酒,以至于和尚盗去。谅一个和尚哪里走得脱,还是捉回,多了这一番手脚。”贺秉中说道:“正是。”二人正谈论,鲍大乾用手在朱豹肩上一拍,朱豹道:“是谁?”鲍大乾道:“做快捷事的人到了!”话犹未了,头已经割了下来。贺秉中正要逃跑,鲍大乾道:“我的儿,哪里走?”伸手抓下来,叫一声:“任大爷挟去,放在车上,与他妹妹、妹夫相会。”贺秉中这时才知道王伦、贺氏已经被捉。任火雷捉了他前行,鲍大乾亦随车而来。
鲍大乾上桥干的这些事,别人没看见,却惊动了那些堂客。这些堂客不是别人,正是朱家妯娌四人,其中朱豹之妻刘素娥一身好枪棒武艺,看到丈夫被杀,立刻提了两口宝剑飞奔而来。欲知鲍大乾、任火雷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