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渲跨进家门的时候陆离正半躺在沙发上改作业,手里捏着一只红笔,眼镜被撇在一边。
陆离看见沈渲风风火火的进来,把一个塑料袋往水池里噗的一扔,yin沉着脸跑过来喊了声:“陆哥,我回来了。”
陆离稍稍支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笑问:“怎么?又因为偷吃花生被罚了工资了?”
沈渲嘴角一抽,把脸扭到一边:“多久的事了,还提。”他烦躁的抓抓头发,“你不晓得,今天来个几桌旅行团的人,不知道有多烦!”
他像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诉了半天苦,说到那帮人玲琅满目的要求,说到他们指使佣人一样的口气,说到他们对这个全市最好的酒店的菜色还挑三拣四的行为,最终得出结论——要是放在平日,老子在大街上绝对不会多看他们一眼,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陆离抱着手臂只说一句:“顾客就是上帝。你就是服务提供者,要满足客户需求。”
沈渲沮丧的点头:“所以我才只能回家抱怨啊。”匆匆忙忙的又开始热饭,“多亏昨天做了一大盘咖喱鸡,不然今天炒菜也来不及。”
他伸着脖子对着陆离喊:“今天看见油煎豆腐,很好吃的样子,下次试着做给你吃吃看?”
陆离淡淡的回答:“好啊。”
饭吃完了,陆离照旧要洗碗,沈渲却先起身跑去水池边打开那个塑料袋一阵忙活:“吃点水果,等下一起洗。”
陆离笑盈盈的靠在椅背上,等沈渲把水果洗好了盛在玻璃碗里端上来的时候,陆离的脸立刻挂下来。
他嗖的站起来,恨不得离的越远越好,表情完全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
沈渲惊讶的看着他,从碗中拈起一个向陆离那个方向伸过去:“陆哥,这樱桃很好啊,特新鲜。”
陆离撇过脸,连连摆手:“我不喜欢吃。”
沈渲咬了几个在口中,含含糊糊的说:“很甜啊。”他有点好笑似的瞧着陆离过激的反映,“也不至于那么讨厌吧?”他又往嘴里塞了几颗,樱桃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把他的唇色染的鲜红。
陆离沉着脸埋着头窝在沙发的角落继续改作业。
沈渲轻轻的喊了几声,见陆离没动静,小小的叹了口气,卷着袖子开始洗碗,一边洗还不忘一边拈几颗樱桃放在嘴里,碗洗完了樱桃也吃下去大半碗。
他凑到陆离面前,刚喊了声“陆哥”,陆离就推开他走进浴室。
“怎么啦?”沈渲颇有点委屈的跟在后面喊。
“你嘴里一股那味儿。”陆离把他关在门外。
陆离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樱桃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那个装樱桃的玻璃碗都不知所踪。
沈渲对着他点头微笑打手势,一会做刷牙的动作一会做漱口的动作。
陆离把担在肩上的浴巾劈头盖脸的向他砸去,沈渲灵巧的接住,又做出挂东西的姿势。
陆离掏出一条口香糖扔过去,指着大门口:“去把垃圾倒了。”
沈渲嚼着口香糖刚出了门,陆离就打电话给何忧,问的开门见山:“上次你说他奶奶一个人抚养他长大的?”
何忧反映了两秒钟,嗯了一声。
“他奶奶干嘛的?”
“收废品的。”
陆离不说话,细长的手指敲在茶几上。
何忧奇怪道:“又怎么了?”
“还不能确定。”门外一阵响,沈渲回来了,陆离对着电话笑,“过两天请你吃饭。”
当陆离与何忧跨进中央酒店的时候沈渲正在帮邻桌点菜。
他穿着燕尾服一般的制服,白衬衫,打着黑色的领结,腰板挺的笔直,吐字清晰,语速适中,面带微笑。
何忧扭着头看了半天,笑着和陆离说:“还挺像样的么。”
下一秒钟沈渲端着菜单走经陆离那桌,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何忧伸出一只脚来,沈渲狐疑的往旁边一看,接着一惊一喜,眼睛瞪得滚圆,小跑着把菜单交了,拎着茶壶就赶过来,冲着另一个服务生眨眨眼,在桌边站定了,一本正经的问:“两位先生需要点些什么?”
陆离笑道:“你迟了,已经点好了。”
沈渲的微笑保持不变:“那需要什么酒水饮料么?”
“啤酒吧。”陆离问何忧,“你喝哪种?”
沈渲插嘴:“最近这附近酒后驾车查的很严格,还是不要喝含酒精的饮品吧。酸奶怎么样?”
何忧瞅着他乐:“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但他还是说,“那就酸奶吧,给罚了得不偿失。”
沈渲一溜烟的跑去拿饮料,陆离伸手招呼着旁边的小姑娘:“你们都几点下班?”
小姑娘看着他脸红,扭扭捏捏的做娇羞状:“这一班的都是四点。”她不住的瞟着陆离,“要我早点出来也是可以的。”
陆离挥挥手:“谢谢你了。没想约你,只是问问。”小姑娘立刻窘的站到远远的一边去。
何忧凑过头来问:“什么情况?”
陆离脸色平静:“他都和我说五点下班。”
何忧的眼神立即冷下来,迅速的扫了一眼餐厅另一头的沈渲,再看一眼陆离。
陆离点着面前刚上的菜,无事人一样:“快吃快吃,全市第一的大厨的手艺还是有保证的。”
何忧吃的有点心不在焉。一会沈渲端着酸奶来了,陆离笑着问他:“家里钥匙带了么?今天我有点事,可能得晚点回去。你先吃好了。”
“带了带了。”沈渲连连点头,“我等你,没事的。你也说过,两个人一起吃饭比较有意思。”
陆离在餐盘底下压上一张纸币,冲沈渲摆摆手:“你忙吧,我们一会就吃完了。”
沈渲开心的一笑,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刚走出酒店,何忧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怎么回事?”他摇摇头,“难道他什么都是装的?我看实在不像。”
陆离摘下眼镜放进衬衣口袋,捏捏鼻梁,直视前方:“我一向不相信小几率的事情会重复发生。”他冷冷的看着何忧,“但你看看,我三天内遇到他三次,两次恰好是在地铁上,都是因为车出了问题,第三次更巧,他给人打还打在我家门口了。”
何忧不禁哼一声:“那你拣他回家做什么?”
陆离斜眼看他:“我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把戏。再说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见死不救,他在出租上吐血吐了我一身。”
他的瞳孔黑的看不见底:“胃出血绝对是真的。那脸白的,和张纸似的。”
他忍不住轻笑一下:“我原来是准备把他放到医院垫个医药费就走的。不过没想到他居然当那么多人面,面不改色的喊我哥,倒是不简单。我就干脆把他认了领回家。”
何忧转着手上的车钥匙:“有什么异常举动么?他的身份我都查过,没有漏洞。”
“一点也没有。”陆离收起笑容,“不过你想想,你陪他去拿身份证那天,他又给我碰到的那帮人盯上,是不是频率太高了?还有他那天回家气呼呼的向我抱怨一个旅行团的态度嚣张。但你想想一个捡破烂的奶奶养大的孩子,会有这种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才有的想法么?”
“也许只是小混混时间当长了,没给这么对待过?”何忧试探的问。
陆离抢过他手上的车钥匙点火发动汽车,挑眉看他:“你什么时候开始袒护他了?”
何忧语塞,翻了个白眼,往座位上一躺。
陆离笑着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怀疑,还得再看看,也不能冤枉了好人是不是?”他盯着前方,专心开车,眉眼间没有笑容便浮现出一种冷淡来。
何忧闭目养神:“陆老师,您今天怎么想起来去公司了?”
“老头子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