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 妙可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尴尬地朝大家点头带着歉意地笑了笑,重新地坐了下去。
“你说的是真的?”妙可言把课本半立着, 遮住大半张脸, 压低声音问乔兮。
“当然是真的……骗你我就……”乔兮试图找出一个适当的小毒誓来证明她刚才所说的话的可信性。
“骗你我明天早上就变得跟你一样黑, 一样胖!”乔兮“啪!”地合上英语阅读资料, 凑到妙可言耳边煞有其事地认真说到。
妙可言差点从椅子上跌坐下去。
“死丫头, 我真的就有这么黑?这么丑?这么不堪入目?”
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妙可言怒目斜视。
乔兮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嘴边还隐约挂着笑,重新拿出一本化学书。
妙可言又欲发作, 此时窗外却雷电大作。
夏季的雷雨总是来得很突然。
妙可言刚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大颗大颗的雨点随着风打了进来, 她起身呼啦一声把窗关上,然后摸摸书包里的伞, 放心了,至少不会被淋成落汤鸡。
虽然雨很大,但是在第二节自习下课的时候同学们基本还是都走得差不多了。
女同学们大多都有太阳伞,关键时刻,阳伞跟雨伞是可以通用滴。
男同学们更不用说了, 正是处于青春热血年华, 堂堂一男儿怎么可能被一场雨而吓得不敢回家呢?况且还可以在雨中飒爽一下英姿, 在女孩面前甩一甩头上有型的水摩丝!
“可言, 先走喽!”乔兮一把挎上当时特别FASION的牛仔布书包, 手中捏着一把小花伞。
妙可言埋着头,嗯了一声, 继续做题。
“还要等你的小枫枫啊?亲爱的,祝你好运喔!”她假装放低声音,还是恶作剧地故意让其他同学都能听到。
妙可言抬起头,眼里冰刀四射:“乔兮,在你回家的路上最好好好祈祷能平安地活过明天!”
“哦哟,好凶喔,小女子好生怕怕哦!”——一阵风从走廊刮过,乔兮抓起伞逃之夭夭。
怕我还要来招惹我?!欠揍的丫头!妙可言鼻子冷哼一声。
没错,从小到大,乔兮好像都有些怕她,但是也喜欢招惹她,因为她了解,就算妙可言表面再凶悍暴力,其实她的内心的质地却很柔软。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拉响,取下卡上刘海上的小笔盖,妙可言还有班上几个奋力拼搏者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和文具。
时间很晚了,雨却越下越大,伴着一声一声隆隆的响雷,势如瓢泼。
妙可言撑着伞快步走出教学楼,教学楼和校门之间还有一个大的操场,雨下这么大,肯定是没有办法骑车了。搭公交车吧,幸好从学校开到家里的那条线上的公交车收车比较晚。
雨好大,撑着伞还是感觉有凉凉的雨珠滑过自己的手臂,鞋子也快湿了。
这个时间,校园里的人早已寥寥无几,被雨幕笼罩的校园更是显得清冷空寂。
雪亮的闪电明晃晃地划过天际,耳边尽是雨水的簌簌声。
妙可言突然停下脚步,怔在原地。
前面不远处那无比熟悉的清瘦的背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他没有撑伞,步子很慢,周身也好像湿透了。
而前面的前面,校门不远处的拐角处,盛开着大片洁白芬芳的栀子花的地方,一个还算高大强壮的男生一只手撑着一把天蓝色的伞,另外一只手小心地护着身边娇小的长发女孩,好像生怕有一滴水沾落在女孩的头发上。
那个女孩,正是昔日坐在简枫单车后面甜美微笑的——向小绿。
耳边重新响过乔兮在晚自习时候说过的话,妙可言飞似的跑了过去,脚底的积水被踩得水花四溅。
把伞撑到简枫头上的时候,向小绿和那个男生正跨出校门,校门口有些浅浅的泥泞,路灯下,那男生小心翼翼地扶着向小绿的手臂,妙可言几乎都还能隐约听到向小绿甜的发腻的向身边那个男生道谢的声音。
“简枫……”妙可言轻轻地叫着,试图唤醒身旁这个失魂落魄的人,本就不大的声音几乎被淋漓的雨声吞噬干净。
被雨水飘湿的白色路灯光线下,原本无比清秀阳光的那张青春的脸上挂满了雨水。
雨水又顺着他的头发滴答到白色的制服衬衫的领口,然后向下晕开一圈冰冷的潮湿。
简枫怔怔地看了看头顶的伞,然后回过头望向妙可言。
那双有些发红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神情,空洞得几乎要把妙可言整个人吸噬进去。
然后他一把推开妙可言手中的伞,声音变得异常陌生冷漠:“离我远一点!”
妙可言一个不留意,雨伞被打落掉在地上,风吹起来,把雨伞刮好远。
妙可言忍住突然冲上喉咙的哽咽,默默地走过去捡起雨伞。
重新撑着伞走回简枫身边,简枫却依然红着一双眼朝妙可言吼道:“我叫你滚远一点,你听不到吗?”
妙可言脑门上的血往头上冲,胸口起伏,冲到简枫面前,一把扔掉手中的雨伞,任凭雨水重重地砸在头发和脸上,双眼逼视着简枫:
“这么晚了你抽什么疯?我不是向小绿,你最好给我看清楚一点!为了这样一个女生值得吗?”
向小绿是长得很漂亮,很纯情很可爱的样子,但是妙可言从来就没对她有过丝毫的好感,不光是因为她是自己爱慕的人的女朋友。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磁场的,妙可言一直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当磁场非常相近的时候,就算沉默着不说话,一个眼神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喜怒哀乐,或者是对对方产生发自心底的喜欢;
而反之,当磁场相斥的时候,无论对方再对你怎么示好,怎么对你微笑,你都不可能从内心对她发出一星点的喜爱。
简枫突然双手紧紧箍住妙可言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她的身子,雨水到处滴滴答答,这个全身湿透的少年疯了一般吼道:“她说过不管怎样?都不会离开我!都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为什么?为什么——”
又有闪电划亮天际,照着少年因失控而变得几近狰狞的脸。
妙可言被简枫推搡着跌坐到满是泥水的地上,她有些迷惑简枫叶刚才话里的“她”到底是指的向小绿还是他的母亲,亦或是他因为负债而逃跑的父亲。
惊雷阵阵,白色衬衫紧贴着少年清瘦的身体,突然,他却如被洪水冲刷的沙石,轰然坍塌。
雨水浸泡着他的身体,如同校门口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零落一地的脆弱的栀子花。
“简枫!——”十五岁的妙可言捂着嘴失声尖叫!
她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是怎么冒着暴雨疯狂地冲到街边拦下一部计程车,然后半扛半背着用尽全身力气把比自己身体足足重上好几十斤的简枫弄上车子。
简枫觉得自己好像被扶上了某部车子,隐约感到有一双湿漉漉却温暖异常的小手在不停地为自己擦拭着面颊上的雨水,想睁开眼,眼睑却异常沉重,最终也未能睁开。
然后他感到有人环抱着自己,她略带哭腔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然后问自己住在哪,是个女孩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她的身上的气息却很熟悉,干净而温暖。
简枫微微颔动干裂的嘴唇,道出了自己家里的具体地址。
此时的妙可言正面红耳赤地任凭平时自己无限仰慕的师兄把沉重的身子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脸苍白得吓人,双眼紧闭着,鼻息也滚烫。
对了,还没给家里打电话,妙可言吸了吸鼻子,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掏出包里的手机非常镇定地拨下家里的电话号码:“妈!我上完自习雨就下好大,学校这边几乎被淹了,晚上就在我们一个同学家住一晚!”
妈妈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的,因为平时在妈妈看来,自己是那么地听话,那么地用功念书。
视线又落到简枫隽秀苍白的脸上,柔声说道:“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