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淑德贤, 贵妃自缢,德妃葬身火海,唯有淑妃之位空置多时, 如今黎安为抚慰丽妃失子之痛, 丽妃一跃, 尊至淑妃, 皇后之下, 从此在不是她顾惠懿。
面对着这样的结果,顾惠懿不可否认——她有那么些许的失落。只是这种失落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她也惊异于自己好像并没有太多波澜起伏的变化, 也许这一天早会到来,她静默不语片刻, 旋即遣散了所有在身旁伺候的宫人, 接着, 便又专注绣着她手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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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妃之礼极尽繁琐,所穿所用, 也将天下最华贵的付诸于一人身上,当时顾惠懿封贤妃的那一套宫服,听闻女工呕心沥血的赶工了三天,当然除了这些身外物,礼节才更为繁杂, 不仅要在殿内正中设节案, 还要设彩亭于内阁门外, 亭前黄盖一柄, 御仗一对。礼部官员、臣部堂官、内阁学士也要纷纷到场, 由请钦天监禀报吉时之后,这一场仪式才算开始。
不仅传授捧节的要有个一跪三叩头的礼, 自己也要听女官的指示行六拜三跪三叩礼,过程中还要互相跪接捧文,总之在顾惠懿的印象中,这是一段喜悲参半的往事,她想起丽妃时常明艳如花的笑脸,不知这次以失子换上的荣宠,她是否还能选择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顾惠懿想到这,便起身看着尚在襁褓中的黎思,小帝姬经过这么多天的悉心照顾,身子不至刚刚降临在这个世间的时候那么虚弱,现如今,帝姬的皮肤也逐渐舒展开来,她一动不动的望上一会,却又会突然的潸然泪下。
也许自己该庆幸没有怀有过子嗣,若不然她一定承受不住得到又失去的痛苦。
如果丽妃是真的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小产,那么顾惠懿肯对着上天发下毒誓——她这次是真的,非常非常的真心的觉得丽妃很可怜,并且自己绝无半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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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足足休憩了小半月。
再次见她,仿佛那日的虚弱和狼狈不过是衣袂裙角上被雨露沾湿过的痕迹,风一吹,时间一长,就干涸的无影无踪,然而,这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从那天起,她不在钟爱平日里多多少少会带着红色的衣衫,反而一反常态选择暗沉的颜色,虽然她的嘴唇永远都是饱满欲滴的红艳,但整体来看,更像是告慰着什么。
这天,席间的气氛怪异的沉闷,原本许多多舌聒噪的年轻妃嫔也选择安静下来,只是眼中疑惑,眼中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也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就惹了丽妃的伤心,毕竟圣旨以下,即便差了封妃的仪式,却也是名正言顺的淑妃了,现如今这形势就连内务府都该知晓,哪怕是得罪了顾惠懿,桑仪殿的差事都是一点马虎不得的。
比起其余之人的忧心忡忡,皇后的神色总是一派的雍容安宁,她眉眼间无不和善,就像关怀着自己的亲妹妹。
其实从那日在桑仪殿皇后娘娘的反应来看,顾惠懿就已经知道——皇后心中装着的,囊括了整个后宫的秘密,也许还包括自己,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后会逢人前便挂着一副应付自如的笑意,这样的笑意一定是来源于她无所不知的自信。
丽妃和皇后的对话很简单,大约也是身体状况,饮食方面,对于别的,连皇后也知讳莫如深。
丽妃回完这些无关紧要的,便起身从容的跪拜在皇后眼前,额头紧贴地面,行了大礼。
皇后的眼尾藏不住讶异之色:“淑妃妹妹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快起来。”说罢,便要伸手扶她。
闻得称呼,众人十分默契,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顾惠懿,她们目光中隐隐含着期待和红热,长期无味的生活趋势她们期待着顾惠懿会酸言酸语的说些什么,但是她们也知道,发生这样情况性微乎其微。
顾惠懿的眼神只不过有一瞬间的黯淡,接着,便出声劝道:“淑妃的身子还没好便行如此大礼,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心安的。”
皇后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奈何丽妃执拗,不肯起身:“臣妾无才无德,承蒙皇上厚爱已是心有惶恐了,今次臣妾特请皇后娘娘将臣妾所言呈于帝听,望臣妾封妃之仪,一切从简。”
皇后有些为难:“封妃仪式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本宫知你心情欠佳,无心这些形式,可这毕竟有宫规在此,就算本宫肯为你进言,也只怕徒劳无功。”
丽妃释怀笑道:“娘娘有心帮臣妾,臣妾已是感恩戴德,岂敢再有它求。”
皇后长叹了口气:“本宫答应你尽力而为便是,淑妃快请起身吧。”
得到皇后首肯,丽妃才在宫人的搀扶下重新落座,顾惠懿看着丽沉稳大方的脸,她不知那番话是真的因为她失子难过,还是她另有图谋,总之她不难猜出,若是皇后肯一言不落的将这些话转述给黎安听,一定会让黎安对她的垂怜更深。
除了丽妃被晋为淑妃之外,顾惠懿还提前听闻了另外一件事。
最近宫里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太多,太后着意另选入一名官家女子充盈后宫,也全当为后宫增加些热络气氛,带点喜气。
起初顾惠懿并不知道太后有这样的打算,除了照顾帝姬之外,便偏执的想给帝姬在百天时亲手送上自己缝制的肚兜,因此接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与皇后有所来往,那日从丽妃的宫中回来之后,皇后便着人请了顾惠懿,并将新人冲喜一事透露给自己。
这时顾惠懿才知道皇后的意图,她无非是想表述一件事实——顾惠懿需要依附于皇后的权利,而皇后若想稳固后位,也需要顾惠懿这一个帮衬者,而绝非是一位终日只知绣花的世外之人。
事实上,这种权谋勾结,利益相扣的东西早就让后宫每一个人都觉得厌烦和恶心,但不得否认,表面上,所有人都是乐此不疲的算计着女人那些事,最后,顾惠懿微笑着向皇后表达了心中的意愿——深陷泥潭里的人,从未自拔。
只是对于选择的这名官家女子,当顾惠懿闻得此名的时候,还是不小的惊讶了一番。
辛琇莹。
从二品内阁学士的次女,也是辛又薇的姐姐。
一个辛又薇已是满腹心机,不好对付,却不知她与她姐姐关系如何,思索时,顾惠懿却微微抬眼眼眸,唇边荡漾着若有所察的笑意:“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不错的名字。”
“不止如此。”皇后静静笑道:“这个辛琇莹,是名满帝都的才女,四岁成诗,七岁成文,色艺双绝。”
“怎么,娘娘事先调查过?”顾惠懿本以为上次辛又薇的苦肉计引得皇后重视,所以着人调查了跟辛又薇有关一切的身世,但看皇后只是对这猜测但笑不语,顾惠懿在一深想,旋即顿悟道:“臣妾愚钝了,娘娘与她均生于天下脚下,既然娘娘说了辛琇莹是名满帝都的才女,想必一早便有听闻了。”
“难道皇上一早相中了此女,所以着意纳入后宫?”
“不。”皇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解其意的神色:“本宫听太后说,这是辛又薇几番进言,推荐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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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惠懿不曾想会比其他人早一天见到这位女子。
因为黎安同意丽妃一切从简的请求,问过钦天监之后,就择定九月三日的这天是为吉日,而丽妃也愿意与这位素未谋面的贵人一起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册封礼。而这前一天,顾惠懿便前去上凉池中央避暑。
不曾想刚过一个长廊,却见到了一番这样的景致。
离远看,遥遥见着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清瘦背景,离她三步距离低眸施礼的却不知是谁,顾惠懿在远处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女子还未抬眸,也一直保持着屈膝的动作。
顾惠懿遥步上前,这时那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闻得声响,刚巧回眸,愣住了一瞬便忙拜了下去:“臣妾拜见贤妃娘娘。”
顾惠懿示意她起身,将目光直接落在了那一直低着头女子的身上:“别掬着礼了,你也起身吧。”
果不负想象中的美貌,她一抬首,眉目清雅,肤色白皙,光亮如珍珠一般,端庄的身姿曼妙,竟隐隐含了些许清灵的傲气,她没有半分的局促,嘴唇小如樱桃,色如胭脂,微微牵起一丝笑意竟在她的脸上多了些媚态,比丽妃的貌若成妖不同,她盈盈而立的时候,只觉得她眉间含了哀愁像个诗人,但她笑着的时候,却又像自在无束的少女。
顾惠懿在没见到这人之前,倒不知有谁能把二者结合的这般巧妙。
辛又薇深不可测的眼眸中第一次闪现了让人便知的情绪——她竟然不想掩饰自己的轻蔑,她换了一种平日惯用的微笑,向顾惠懿介绍着眼前这位女子:“贤妃娘娘,这是臣妾的家姐,辛琇莹。”
辛琇莹扬起她这一章标准的鹅蛋脸,笑意盈盈:“久闻贤妃娘娘盛名,臣女拜见娘娘,娘娘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