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无锋那一双猩红的眸子，在戴雅的眼前放大，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暮无锋，心尖儿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这样的暮无锋，让她无法不害怕。
暮无锋也从戴雅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读出了恐惧了，他的手指微微地一动，力度减了几分。但是依稀可以看得到，戴雅那白皙的脖颈上，触目惊心的血红痕迹异常突兀。
眼底含泪的戴雅，双手拼命地扯着暮无锋用力掐着自己脖颈的那一只手，奈何她纵然一身武艺，也终归是一个女流之辈，翁声翁气地开口说道，“无锋……你……咳咳……你先放开……”她唤他天玄，无非是在提醒着暮无锋，不要忘记当初她与他生死与共的日子。
也许是由于戴雅的服软及那段回忆的功效，又或许是因为暮无锋意识到自己举止的不妥，暮无锋竟然是真的松了手，戴雅的身体失去了重心，脚下不稳跌落在地，她就那样梨花带雨般的仰着头，哀怨地看着站立在自己跟前的暮无锋。即便是此时狼狈不堪的戴雅，依旧是不得不承认，暮无锋这样的男子，是天生的王者，天生就是让人来仰视的。
暮无锋的目光并不落在戴雅的身上，说起来，他对戴雅的感情，仅仅是局限于这个女子，利用她手中的势力以及她的父皇的支持，帮助自己登上了玄武国的皇帝这个位置。即便是没有戴雅，没有白虎国，暮无锋其实对于这个皇位也是稳操胜券的。只不过，那是时间的早晚的问题罢了。
如果再有的话，那便是戴雅于暮无锋有救命之恩。暮无锋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所以才是会答应立戴雅为妃。即便是在暮无锋失忆的那一段日子里面，他都没有应下立戴雅为后的要求，即便是那个时候，他的心也是在不断地提醒着他，皇后的位置应该是另有他人。
所以，除此之外，暮无锋对戴雅，是没有爱与欢喜的。曾经，他也试图用其他的条件以回报戴雅，但是她坚持要留在他的身边。他从来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更何况他还是玄武国的国君。
只不过暮无锋没有想到的是，他对戴雅的特权和纵容，竟然是成为了她伤害栖羽的凶器。
“圣上，”戴雅继续自己哀怨婉转的语调，若是此番情景落在其他的男子的眼中，想必定然是会慌忙将戴雅揽入怀中，好好的疼爱的。
可是，暮无锋从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
“你对她，说了什么？”因为那些回忆的作用，此刻暮无锋开口的时候，语气竟然是有了几分的缓和。
戴雅却是将此会错了意，之前的委屈和难堪竟也是瞬间灰飞烟灭，起身便是行至暮无锋的身侧，纤细美好的手指还没有沾及暮无锋龙袍的袖口，就被他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戴雅盯着自己的手指苦笑，暮无锋，你一定是要这么吝啬是吧，连半分的怜惜，都不肯给我？
“朕不想再重复刚刚的话。”暮无锋无暇揣摩戴雅的心思，只是一心想着栖羽现在的处境是否安全。
戴雅扬起明亮的眸子，敛去目光里面对于暮无锋的痴恋，她的声音柔软且轻，却是在这盛春的夜晚，流淌着冰冷的残忍，却也透露着绝望，“圣上，臣妾若是说，她是自愿离开的，恐怕圣上是不相信的吧？”
纵然是身经百战，经历过几度生死的暮无锋，在触及到戴雅的目光的时候，也是不免为之一震，看着如此这般的戴雅，暮无锋原本酝酿已久的话，竟然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圣上，你既然给了臣妾这个位置，就一定要这样残忍吗？”
在这个男子面前，她殆尽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可是，即便是如此，这个男子的目光，也从来都不会是为了自己而做出停留来。在他的面前，她不是白虎国高高在上的五公主，不是他登基之日告知天下的贵妃娘娘，她，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爱情乞讨者。
暮无锋撇过脸去，“朕早就说过，朕的心，已经给了她。”对戴雅，他确实是心存愧疚的，他无心伤她，却又是不得已。他对她，也是有感激的，绵连而悠长。然而，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原谅她对栖羽的伤害。
他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僵硬而生冷，而她还是漏了几拍的心跳。
飞蛾扑火，也不过是这般罢了。
“哪怕是，分一点儿给我，也是不可以的吗？”戴雅赌上自己仅剩的骄傲和自尊，语气颤抖的问道暮无锋。站在戴雅的角度，恰好是可以看得到他英挺的侧脸，沉沦却也清醒。
似乎是有一声叹息声，在暮无锋的胸腔之中发出来。
“对不起。”骄傲如他，却也是有着低头的时候。她爱他，他只能是负她。为了她的这份沉甸甸的爱，他选择的是退之以不要。
心底那一星点希望，瞬间就被扑灭了。戴雅只觉得浑身冰凉，暮无锋，你既然非要这般残忍，我也不必再对她客气。
妒恨横生，几乎是要将戴雅整个吞噬。
“圣上，皇后娘娘离宫之前，臣妾是见过她的。”将眼泪硬生生吞下去的戴雅，此时已经是恢复了自己的骄傲，她，还是那个在白虎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五公主。任何伤了她的人，都要为之付出沉痛的代价。即便那个人是暮无锋，也是没有例外的。既然他那么爱栖羽，那么她就偏偏让栖羽永远都回不到他的身边。
戴雅承认，她自小报复心就强。而女子的妒忌心一旦释放，就是再也收拾不起来了。既然太后那个挡箭牌已经失去，看来她十分有必要再寻找下一个联盟者了。戴雅如是想着。
专注于自己思考的暮无锋，并没有注意到戴雅眼中的波涛汹涌。他听到戴雅的话之后，目光狠狠的撞进了戴雅的眼中，那满满的期许，再一次将戴雅重伤。而作为当事人的暮无锋，却是浑然不知。
“姐姐只是说，这皇宫太冰冷，想要出去走走。”戴雅沉下声音来说道。
暮无锋如鹰的锐利目光探向戴雅，试图在戴雅的脸部表情上，辨别出来这一句话的真假。
戴雅冷笑，暮无锋，你就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吗？
“圣上，夜深了，该歇息了。”戴雅说完，便是转身，不再去看暮无锋。她的心，早在此前暮无锋向她质问的时候，就已经是空灵一个大洞，愈补愈深。
“你应该清楚，朕痛恨欺骗。”
冰冷的声音，自戴雅的身后响起来。戴雅恍惚之间觉得，玄武国的盛春，既然是要比白虎国还要冷上几分。这样想着的同时，戴雅的脚步并没有打算停下来。
“顺便提醒一下圣上，皇后娘娘，想必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唇齿之间的残忍气息明显，暮无锋，你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我不介意将这真相摊开摆放在你的面前。你让我疼了，我便也让你试试这滋味如何。
因爱生恨，从来都是这般简单不费力气。
暮无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抽搐，那疼痛牵扯得他整个身体都是滞后迟缓的，“你再说一遍。”不过是五个字而已，在暮无锋的齿缝之间挤出来，透着想要将人抽筋扒皮的恨意。
戴雅勾起唇角回身，那笑容看在暮无锋的眼中，异常刺眼，“南宫凤儿，永远，都是不会回来了，”戴雅一字一顿，“这次，圣上可是听清楚了吗？”
果然，下一刻戴雅的手臂，就被暮无锋捏的生疼，她几乎都是认为，自己的着一只胳膊，要被他捏碎骨头了。暮无锋，你何必表现得如此明显，凡是沾上南宫凤儿，你就失控。
“你最好将昨日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跟朕说明白。”依旧是嗜血的目光，阴郁的语气。
戴雅将自己的目光，从被暮无锋捏住的那只胳膊上移到暮无锋的脸上，笑起来勾心动魄，身子更是前倾几近趴在暮无锋的胸前，“夜深了，圣上要留宿锦绵殿吗？”
暮无锋犹如碰上什么脏东西一样，狠狠地将戴雅甩了出去。
那臂袖之上，似乎还停留着他手指的温度，戴雅下意识地抚上去，暮无锋伤她至此，她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是知道了，遇上他，她就注定了万劫不复。
“圣上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臣妾，”戴雅站定，“南宫凤儿确实是被臣妾逼走的，并且，她还答应了臣妾，永远都不会回到这皇宫，永远都不会回到圣上的身边。看圣上的脸色，好像是对臣妾这个答案，很满意呢？”言罢，戴雅狂笑不止。
暮无锋虽然对于这个答案已经了然，但是听到戴雅亲口承认，仍是诧异。他此刻才是明白，这桩以利益为基础的所谓联姻，是真的错了。
在临出锦绵殿之前，暮无锋对守在大殿两侧的侍卫说道：“贵妃娘娘偶染风寒，自今日起，没有朕的允许，好生待在锦绵殿内休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暮无锋的声音很高，他走之后，那余音依旧是缭绕在锦绵殿的上空，不肯放过戴雅。戴雅狰狞的面容，在烛光的反衬之下，更显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