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知道两人确实是为她着想,当下笑着应道:“这事我会有分寸的,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时候不早了,该去请安了。”
虽说因天气太冷,她又嗜睡,东陵无绝已经准了她不必去请早安,但她还是习惯每天往孟依青那儿走走。一来免得人说她侍宠而娇,没了礼数。二来,至少有人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不至于太枯燥。
“是,软轿都备好了,主子请小心。”佳茹姑姑识趣的适可而止,伺候她出门。
轿子行至御花园时,却远远的便听到一阵轻灵跳跃的琴声传来。沐兰不禁好奇的挑帘问道:“青雪,今日宫中又有什么节目吗?”
因为是开年头几天,不必早朝,宫中有些热闹喜庆的小节目也是正常。
青雪摇了摇头,道:“奴婢也没听过呢,不过,湖那边的亭子里好像有不少人,这琴声就是自那儿传来的,主子要不要过去瞧瞧热闹?”
反正也要顺路经过,沐兰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随着距离拉近,琴声越发的清晰。弹琴的人技艺还不错,曲调明快,指法娴熟,沐兰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自从昨日弹过了九弦琴后,对音律似乎顷刻间便有了领悟。所以,隔着轿帘,对亭子里的表演倒颇有一分期待。
“主子……”青梅忽然在轿外不安的轻唤了一声。
听她声音有些不对劲,沐兰诧异的挑帘问道:“怎么了?”语毕才发现轿子已经自行停了下来。
“主子,前面亭子里的是君上……”青雪代替青梅低头答着,她没说的是,除了君上,那个顾纤纤也在,弹琴的人正是她。
也不必她开口说,沐兰抬头间,已将亭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亭中的石桌上摆满了酒菜,东陵无绝端坐于主位,正品着酒,听着琴。在他旁边坐着的分别是荣紫璇和卓婉芸,吴庸站在一旁伺候着,而他对面的琴台上,顾纤纤正撩着纤纤十指抚琴,今日一身荷碧色裙装打扮看起来格外清新醒目……
琴声,美人,再加上这假山古亭的御花园做背景,整幅画面看起来倒很是诗情画意。
沐兰心里微微有丝刺痛,尤其是看到东陵无绝将目光全神贯注的投注在顾纤纤一人身上的时候。
原来,他也可以对另一个女人如此专注。
“主子,咱们……要过去吗?”青梅青雪很不确定的开了口,生怕这样的场景会刺激到她,两人下意识的往她跟前凑,意图挡住她的视线。
沐兰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微微一暖,笑道:“既然君上在那边,自然是要过去请个安。”
这满后宫都是他的女人,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个,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更早一些让自己看清楚这事实罢了。虽然亲眼所见时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也不至于无法去面对。
亭子里,荣紫璇看着沐兰款款朝这边走来,不由得偷瞄了一眼她身旁的东陵无绝。然而,东陵无绝却似正沉浸于琴声之中,望着顾纤纤,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看到这一幕,她心里虽然有些酸涩,更多的却是快意,唇角不由得扬了扬。见沐兰停驻在亭外几步远处,便故意开口道:“咦,那不是德妃妹妹吗?”
她这一嗓子自是打断了顾纤纤的琴声,也让亭中另外两人将注意力转向沐兰。东陵无绝眸光冷冷的扫了过去,脸上是明显的不悦。
沐兰本想等一曲终了再行请安,如今皇后开了口,她自是不能再站在这里。正要上前,却被东陵无绝那清冷的目光瞪得心头一颤。
这个人的喜恶还真是分明,喜欢时是千般纵容万般好,不喜欢时,连在他眼跟前呼吸也是一种罪过吗?沐兰微微垂眸,掩去自己的情绪,拂礼道:“臣妾给君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她礼数周全,面容平静,即便是面对他的冷漠,也未见有什么情绪波动,东陵无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薄唇紧紧一抿,一言不发。
气氛顿时瞬间凝固,荣紫璇见他也不开口免她的礼,便笑着接话道:“德妃妹妹这大上午的是准备上哪儿啊?君上念你怀有身孕,不是已经恩准你不必请早安了吗?怎么也不在锦福宫好好歇着?”
这侧身微微下蹲的礼数平时做起来虽是不难,但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则无异于体罚了。沐兰心知东陵无绝这是故意的,却不露声色的忍着。
当一个男人不再宠你,任何的失礼无状,都有可能会自取其辱。
听荣紫璇嘲讽自己起得晚,沐兰只是浅浅一笑,回道:“臣妾与太后约好了,今日陪她老人家逛园子。料想这会太后应该已用过了早膳,便过来了。不曾想惊扰了君上皇后听琴的雅兴,臣妾告罪。”
“本宫听说,近期来就数德妃妹妹往宁寿宫跑得最勤,怪不得太后也常夸你孝顺,妹妹真是有心了。”荣紫璇嘴上赞着,眼里的神色却很是暧昧,转而又对另一边的卓婉芸道:“婉芸,这一点你可得跟德妃学学,上一次救你的那个侍卫,本宫记得好像是太后跟前的人吧?你也该去太后那里道个谢才是。”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咔啦”的一声脆响,东陵无绝手中的酒杯竟应声碎成了几块。
“君上……”荣紫璇惊呼着,忙去查看他那只手。虽然她是故意将话意引向那个汐枫,却没有想到君上的反应会这么大。再看他掌心,果然已经开始流血。
“皇兄……”卓婉芸也慌了,“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吴公公,快叫御医来!”
顾纤纤本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见此,也顾不得礼数了,忙掏出一条绢帕上前来,道:“得先止血才行,君上,纤纤先帮您包扎一下吧?”
沐兰也被他的举动吃了一惊,尤其看到血水自他微握的掌心流出来,心里竟有那么一瞬间慌乱。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眼前的三个女人已经将东陵无绝围了起来,包扎的包扎,慰问的慰问,哪还有她什么事。
“一点小伤,不碍事。”东陵无绝淡淡说着,却还是任由顾纤纤细心的用手帕替他将手上的伤包扎好。
看他浑不在意,荣紫璇心疼得皱着眉道:“都流了这么多血了,您明天还要早朝,批阅奏折可怎么办?”
“这样就行了。”东陵无绝抬了抬那只包着手帕的手,忽而看向顾纤纤,诧异的道:“你哭什么?”
顾纤纤忙扭过头去,拭掉眼角的泪水。
东陵无绝见状,语气放柔了些,道:“朕没事。”只不过衣袖上沾了些血迹,起身正要回寝宫换身衣物,这才想起还有沐兰在场,那双睿冷的眸子往她身上一扫,凉凉的道:“德妃不是要去宁寿宫吗?怎么还在这里?”
看他似乎一刻也不想看到自己,沐兰哪还有心思留在这里,应道:“看到君上没什么大碍,臣妾也就放心了。太后那边恐还在等我,臣妾就先告退了。”
“是啊,你在这可耽误了不少时候,有些人只怕早已等不及了呢。”东陵无绝冷冷的语调任谁也听得出其中隐喻的讥讽。
沐兰被他冲得有些窝火,然而,和他打交道这么久,也早学得些淡定从容,只再度拂了拂身,道:“那么,请君上保重龙体。”说着,也不理他脸色是如何的难看,转身便离了亭子。
青梅青雪等人一直站得远远的,却也将亭子里发生的事看得分明,见沐兰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更是担心。
“主子,还去宁寿宫吗?”佳茹姑姑很不放心的询问着。
“去,怎么不去?”沐兰淡淡应着,本就商定了初六要与孟依青一道出宫,如今事情有变,她得提前跟孟依青吱会一声了。
令沐兰意想不到的是,一贯乐观开朗的孟依青此刻却是深锁着眉,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清舞在一旁陪坐着,颇有些干着急。
“太后,发生什么事了?”沐兰还从未见她为什么事这么凝重过,一时也紧张起来。
孟依青看到她,忙挤出一丝笑意来,道:“没什么,你怎么才来?哀家和清舞都等你老半天了。”
看她还掩饰,沐兰索性问一旁的清舞道:“清舞,怎么你和太后都愁眉苦眼的,到底怎么了?”
清舞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后,最后,还是按捺不住道:“唉,我就直说了吧,早上君上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竟然带着那个顾姑娘也一道,还问太后觉得顾姑娘人怎么样,听那意思,是要将她留下了呢。”
这不都是迟早的事吗?沐兰心里这么说着,看向孟依青,见她一脸的担忧,便若无其事的逗她道:“这顾姑娘人生得漂亮,又知书达理,太后多这么个乖巧的儿媳妇不是正好?”
孟依青闻言,也顾不得还有清舞在场,瞪了她一眼,道:“哀家这是为谁急呢?你还这么没心没肺的,好什么好?你怎么不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孟依青平时也爱夸她那“便宜儿子”如何如何好,对东陵无绝确实也有一份“母爱”在,但相比之下,自然还是跟沐兰要亲得多。何况,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的还是自己的“孙子”。
沐兰听到她这话,反倒是心头一暖,所幸在这个时空里她还有这么一个贴心的朋友,便笑着安慰道:“太后,这就是后宫,您怎么倒比我还看不开了?再说,君上就算要纳新妃,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不还是我的?还能跑了不成?”
孟依青一怔,在看到她眼里的坚定时,不由得暗自心惊。她是了解沐兰的,外表虽然乐观,其实内心却很敏感,如今她能这么坦然面对东陵无绝和另一个女人的事,那只能说明一点,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放弃东陵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