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在上亦说:“不如请李爱卿说说,也让朕饱饱耳福?”
为什么我觉得,宁谰是在故意刁难,而云启是别有用心呢?我看着李复波澜不惊的面色,他开口道:“并无坊间传得那般出神入化,只不过是略施小计方可捉下范贼。”
人皆知范世源狡猾难测,但是李复却说略施小计,这倒有一种谦虚过盛之感,反让不知情的人倍感不怿。但是他此番说法是明显是对着宁谰而言的。因为对于捉下范世源一事,是云启布的局,其中范子玉、李复皆参与。因而李复的话是在回宁侍郎。
我是不晓得其中的千曲百回的,但是据我所知,那日蟾宫节花不语上了鹊桥后,竟是见到了宁谰的。李复与花不语原先也是认识的,只缘因李复章得颇像花不语的哥哥,他们花不语一时认错了人,才误打误撞地交了这么个朋友。但宁谰与李复他们二人之间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隐隐感觉是与花不语这小妞有关。
心下笑了笑,明白李复是不可能将此计谋说出,便给他们圆个场子,说:“李贵人蕙质兰心,今入了宫,颇得皇上宠爱。李贵人是李司马的妹妹,哀家对那野蛮的战事无有兴趣,在坐的亦有不少女眷,李大人何不讲讲,你们童年的趣事?”
“是,双儿年幼,还劳太后费心了。”李复拇指抚上杯沿,面色却有些尴尬说,“臣幼时不更事,早早离了家云游,双儿是个好孩子,每年种一棵桃花树,现今已有五年了。双儿说庭院里是五桃而非五柳,因此做不得五柳先生,做个五桃小姐也算不错。”
“倒是有趣得紧。李贵人真是个风趣的人儿。”我望向李双说。
她便向我微微一笑,但我总觉得这笑中含义匪浅,也不去管她,便再喝了几口酒。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一个都难以揣摩。我自从上次在群英殿里见到李双之后,便没召见她。她竟然也不来向我请安。这个究竟是敌是友,我无从分辨。不过,按今日的形势来看,估计是敌居多,友偏少。
也不知道今日我是怎么了,才小饮了没几杯,脸上就有些微微发烫了。也不知是这酒很浓,还是其他原因。
云启向诸位举了杯,座下好不欢喧。即便是到了秋末初冬时节,殿内仍是暖意阵阵,丝毫不见寒入肌骨的冷意。
他道:“亦非只有双儿聪慧,葭玉公主也不落人后。帝师大人与公主之姻也定下了,今日便是他二人的请期之日。朕与太后为之选了个日子,定在十一月初八之日,众爱卿认为如何?”
我心下一怔,手中的杯子不知怎地竟是掉到了地上,所幸我坐在高处,而众人的注意力又不在我身上。尽管腿前是湿了一大片,不过有桌子遮着,倒也不是很看得出来。只是云启向我这儿瞥了瞥。
我一晃神,也没听见其他人说了什么,只看见汪粤齐起身拱手对云启说:“郎才女貌,天定姻缘,”转了转眼,转身面向夙昧与范子玉道,“臣就在此祝贺帝师与公主鸾凤和鸣了。”
余下人皆附和。夙昧执着酒杯,唇角稍扬。我看不透夙昧的神色,即便是歌台暖响,春光融融之境,我却感到风雨凄凄之意。方才还暖如春的大殿,为何就我一人感到萧条?
我又望了望他身侧的范子玉,只见她望着我,也是那么轻轻一笑,笑中含义如何我再次不清。想她从不在我面前说过狠话,撕破过面子。她现在这个笑却是在宣告她的目的得逞了?利用自己父亲和家族的命运去换回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这这岂不是太搞笑了么!
杀父与叛国,孰轻孰重?
我顿时感到身体不是很舒服,便向云启告了病先回殿。
一路上没有月,黑黪黪的一片寂静,连前几日的虫鸣声都没有了。如琴在我前面提着灯笼,我在她身后慢慢走。
走过御河的时候突然想起在这发生过什么,那人清俊的面容,那微微的凉意。发觉自己不太正常,竟是想到了那些画面。月光浓时如何,月清冷时如何,有人的眉眼染上月华。甩了甩头,暗叹一声,继续走。
我这个人就是拿不定主意的,一会决定这样,一会决定那样,最终什么也没定下来,白白流失了机会。当日我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绮念后立马将至掐断在脑海里了。后来见到花不语与夙昧在一起时,内心个纠结啊,却告诉自己只是单纯得不欢喜他们二人将事情瞒着我或是自己强烈的所有权意识。
再后来在桑梓殿内被夙昧吻上时,又是欢脱又是厌恶。尔后在帝陵中反反复复左思右想,认为自己算是喜欢上了夙昧,可是又因为知晓了他的身份而举棋不定止步不前,便有了一会亲近,一会疏离的表现。
我连“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这样的话儿都想说出来了,我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事实就摆在面前,眼下我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看着那二人坐在一道,心里就闷闷的,竟能失手打碎了杯子。
心跳不知怎地是越跳越快,我想自己也并无走得多快啊,只是喝了些酒,我酒量一向不错,本来这几杯也不会让我如此脑胀头晕的。现下只是想可不可以早些回到桑梓殿休息了。
吹了一路的风,终于回了桑梓殿,但身上的那股子不舒服劲倒是没散去,我解下了裘,脱下了外衫。打开了窗,灌入一阵凉意。可那寒风只换得我片刻的清明。深呼吸了几次,却不见效果。
“如琴,倒些冷水来。”我坐在床沿,喘气是愈发地急切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此燥热,莫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方才的菜肴都是统一的,而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只可能是在我用餐的器皿上下了些什么。
可是就算我想清楚是在哪里疏忽中了药,我也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无济于事。
“如诗,准备一下澡盆,不用烧水了。”我喊道。
如诗敛目说:“可是水是冷的,若冬日用冷水,会伤了太后的身子。”见她一脸奇怪为什么在一个大冬天用冷水洗澡,太后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的模样,我也懒得解释,心下的不难烦愈加浓烈:“叫你去你就去!”
燥热难耐,我努力唤回自己的一丝清明。我不知还有谁可以来帮我。我不可以叫云启来,怕是他就此机会强留住我,太医不可叫,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当朝太后竟被人下了春药一事,帝皇家的颜面难当,怕是再生出什么样的是非来。
思来想去也只有夙昧可以了,他向百泉老人学师时应是学过解毒解药。他也应当不会强迫我,让我做出自己不乐意的事情。
便唤了小兰子叫人速速去叫夙昧。我看了看天,问如琴:“现下是什么时辰?”
“回太后,戌时三刻。”
离晚宴结束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现在小兰子过去叫夙昧,再到他们过来约莫要小半个时辰。我想还是自己先想想法子,不要待人来时,我便精尽人亡了。这虽说是笑语,但是也是实在话。
“待会不用收拾,你先去歇了罢。”
我不清楚我中的这药究竟是什么,只怕是那种不行云雨就血裂而亡的。这样我就亏大发了。起身着单衣入了桶,刺骨的凉意与体上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但也仅仅是片刻,不一会,我体内的那股子燥热又再次喷涌而出。口感舌燥,脑子混沌,所触之处又极为敏感。让我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再收不了控制做出什么奇怪的举措来。
我干脆站起来,也不擦干身上的水,就站到窗前受冷风吹。我能感受到面上的温度再次上来,体内仿佛有什么在叫嚣。我拿过如琴拿来的壶,将其中的凉水尽数倒入口中。心想,这样作践自己估计是要着凉了。但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求能把药给解了。
滴滴嗒嗒,顺着单衣滴下来的水滴在地面上。我心跳却不似此般有节奏,它跳得极快。我躺到了床上,试图让自己睡着。可是尽管神志模糊,感官却出奇地敏锐。
我听到有人翻窗入室,我感到他身上的温热气息,心中的那抹狂热越发不可收拾。我开口,却发出了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声音:“帮我。”
显然,这是有歧义的,在这里我并未意识到,只是单纯得希望他能解救我出这困境。
“哦,那要我怎么帮?”夙昧笑得狡黠,而我此刻却迷糊地向他伸出手,脸上的羞赧久久不去,却叫人生生地误会了。
一只手揽过我的腰,将我从床榻上扶起,我软弱无力地靠在他胸膛,而我腰间那只手的分明是冰凉的,却让我肌肤起了灼热。我无力挣扎,脑中紧紧抓着一丝的清明,说:“你可有化解的法子?”
“自然是有的,二者择其一,入巷或者化功我觉得,前者更好。”夙昧托着我的后脑,笑中带挑地打量了一番我的模样,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单衫尽湿透,莫不是被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然而夙昧轻轻道,“太后觉得呢?”
入巷,便是指云雨之事,我本意却便不在此。化功据说是将内力输入我的体内,打散那燥热,但必须是有内力的人才可做得到。如今可缓过一口气的便是,此药并不是一定要行房之后才可解的。
我从不入江湖,也从来只将内力之类的当作笑谈。我从未看见过有谁使用过什么浑然的真气,救活了什么人的。那些个我知道的将军们也都只是武功不错,骑射强,却没见过他们是武林高手的模样。因此,从来是不相信的。
但是相对来前者说,我自然是选择化功。
那温*湿的气息在我耳边萦绕,扰得我耳垂发烫。我手底发汗,脸贴着薄凉的衣襟道:“第二个。”
“微臣倒是有些伤心了,”他不改之*谑的眼色,“太后是嫌弃微臣,还是想把身子保留到我二人大婚之时?”
闻此言,我心更是恼热:“哪来的大婚。若是有也是,你与范子玉的,废话少说,快些开始。”身子骨不爽利,气也断断续续,生怕自己说话的语气似那些娇弱无骨媚人子。
夙昧没再调笑,眼底隐约有几分深幽,似潭如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缄口,便将我摆好,他上了榻坐在我身前。窗子里灌入的风,在我感觉是暖的,将他的发丝如数吹起,露出素白的额头、俊挺的鼻子、藕色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