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妮连忙仓促着想起身,却没有站稳,林善存没有扶她,由她跌回到沙发上,听着她轻哎一声,嘴角有丝笑意。
“赵小姐,不必拘礼,你的老板和我是朋友,是他托我关照你的。天色不早,你又喝了不少酒,今晚就留在此处休息吧。我会安排下人带你去客房的,随意一点就可以了。”说完笑了一笑,对她微微点头,“告辞。”
看着他转身走到门口,赵丹妮忽然唤了声:“等一等,先生!”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么?”他回身问了句。
“我叫赵丹妮,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姓林,名善存。还有什么事么?”
看着他淡定的神色,赵丹妮没来由地失了下神,木然地摇了摇头,随即林善存便走了出去。
日本,议事堂内。
“想我当年初入议事堂时,四十有七,却只够坐在末席。如今二十四个春秋过去,这堂里人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越换越年轻。”首席的沈锡午缓缓言道,“时代变化太快,不服老不行啦……看来议完这一趟,我也该随老潘那样,告老隐退才是。”
“沈伯老当益壮,怎可轻易言退。”方人豪发了一句话,“还有许多后进晚辈等着您来提点呢。”
“不敢,不敢,当家的言重了。说句实在话,我也就只能凭着这把老骨头,在南疆挡风遮雨罢了,要说经营,可比不上在座的各位。”
桂江堂地处南疆,此处与多国接壤,势力错综复杂,水浑得可以,要把持那里的局面,着实不易。因此家里才派这稳重老成的沈锡午镇守在那里多年,换了谁,都保不齐要出乱子。
“那倒不见得。”方天林cha了一句嘴。
众人的视线都向他扫了过去,方天林接着道:“沈爷真是过谦了,桂江堂去年交上来的收金,也算不少了。”
沈锡午淡笑了下,看向方人豪:“当家的,老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敢问当年您入堂议事,是什么岁数?”
“二十三。”
“哦,对对对……”沈锡午像是忽然忆起来了,“那是二十年前那次,老当家身子不爽利,所以您代为出席了。呵呵呵……今儿个,却是为何啊?”
沈锡午意有所指,问的便是凭什么方天林可以出现在这里,首席发问,各堂的堂主都看向了当家的,求个答案。。
“既然沈伯问了,就先说这一桩吧。明年入冬,天林他就二十了,我打算,在那时候退下来。”
众人的面色俱是一紧,沈锡午当即说道:“当家的正当壮年,龙马精神,怎可轻易言退?”这是把方才那句话,又还给他了。
“正因为还有几分余力,才想退下来担些零脚碎事,那样诸事稳妥,总好过我当初接位的时候。”
方人豪三十岁上继家主位,那时父亲病重,二弟消沉,家里没人可以帮衬他,实在是靠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威望与人脉。
几个岁数大的,一一出言挽留,唯独吕凤亭没说什么,显然她早已从老爷子那里得到风声了。
“此事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言,届时各行其是便
好。”方人豪声音冷冷的,表明这件事不是拿出来议,而是知会一声罢了。众人也不再多嘴,只等回去探明老爷子立场后再说。
于是正式进入议题,由末席开始,将今后四年堂内的发展章程大体介绍一下,如有涉及各堂之间合作的,当堂公议,有什么缺漏,众位堂主再从中提点。
南广堂的王维桂虽然年轻,只有三十二岁,但为人机敏,行事稳妥,准备得非常充分,一时侃侃而谈。与各堂间所涉的合作要点他也列明,条理清晰不需深究,在座的几位堂主当即点头,南广的章程定得非常合理,博得了方人豪几句赞赏。
轮到福宁堂的范智俊,他只寥寥数语便算是交代了。他当堂主不过三年,是首次与会议事,虽然当家的一早告诫他要好好准备,他却全然没放心上。
几个老人顿时面带不满,沈锡午更是冷哼出声,显然对他年纪轻轻又不知天高地厚很是不屑。
“范堂主,”方天林宽声道,“你不会是跟大家开玩笑吧,或是章程定得太杂,一时记不清了,要容后再秉?”
这是给他个台阶下,谁知他人诨并不领情,大声道:“没有就是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咯!福宁那么大,堂里上下几千个兄弟,我记都记不住呢,哪能全照顾到,还替他们定什么计划,多累呐……这收金,有多少算多少呗!”
“好,好……”方天林笑了两声,“既然范堂主嫌麻烦,今儿议事就不要开口了,免得累着。”
“啥意思?不让我开口?”范智俊cuda的脖子一梗,“我妹夫都没说话呢,你凭什么!”他此话一出,不仅方天林,连方人豪的面色都不好看,正待发作,就见身旁那人先动。
“凭这个!”方天林厉色道,出手把一块红铁令牌甩到他席前,“少主令,众堂主听令:福宁堂主范智俊,玩忽职守,视议事堂为儿戏,今日禁议事权!”
众堂主齐声称:“诺!”
范智俊怎么说都在会里待了二十多年,当然知道少主令的威名,可他就偏不信邪,嘴长在他脸上,还能不让他开口?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算啥啊?
“我不服!”他大喝一声站了起来。
方天林抬手落掌,一道掌风拂去,范智俊只觉得脸上遭了一记重击,轰然倒地。
“饶你一次,再犯,杀无赦……”
范智俊嘴角泛血,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方天林隔空打物的本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骇得说不出话来。
不单单是他,堂内的众人不少身怀绝技,也是头次见识此等本事,不论这位少主的办事能力如何,但至少,一身本领已经在当家的之上了!
“薛伯,到你了,接着议吧。”方天林淡然道。
堂外的长廊上,有个八九岁的孩子提着一个小水桶路过,开口说的是日语:“爷爷,他们在吵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身旁的僧人说道:“不要多嘴,时候不早了,快些洗洗睡吧。”
孩子道了声是,挺着小肚子加快了挪动的脚步。
议事一直到午夜十二点才暂告一段落,众人坐得腿麻,纷纷起身
去后院的温泉松散筋骨。
吕凤亭年纪大了,可也算是女流,那处温泉又不分隔男女,她便独自回房歇息去了。
堂内只剩下方人豪与方天林伯侄二人。
“比我当年强。”方人豪言道,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侄儿,眼中尽是希翼。
凌晨一点,议事堂重开,这已是隔日,方天林也把少主令牌收了起来,范智俊已经被允许议事。
因隔日的议程是本家指派各堂除了拟定章程之外的事务,届时各堂主如有异议或者难处,可以当堂提出。
今年的各堂任务,都是由方天林指派,下半程的议事,便让各堂主明白了当家的决心。这位少主即位真是近在眼前了。
议事堂的开会时间,也是俗成的定例,众堂主早已习惯了。整个堂会从晚八点开始,至次日凌晨四点方止,结束后,众人不做停留,就地解散,各归其位。
第二天一早,寺里那个孩子看着空落落的堂室,只觉得昨晚那批人就跟没来过似的。
可他们又分明是来过的,因为爷爷吩咐不要吵闹,有人留下歇息了呢。
那一众大佬已经趁着晨曦随那群环院的护卫下山了,唯独方天林留了下来。因为他与宋晓冉有约在先,所以准备就地休整几天,再去赴约。
这座不起眼的寺庙里头,其实只有爷孙二人。那个老人早年是方家老宅的仆役,后潜心向佛,方老爷子就许他出了方家。他辗转此处做了客僧,偏不巧那原来的住持已经年迈不堪,过些时日就故去了,于是他便在此地定居了下来。
那孩子并非他的后人,而是一日在寺院门前捡到的弃婴,因这寺庙常年没有弟子,衣钵总要传递下去,于是便把这孩子留在庙里抚养至今。
寺庙的香火非常淡,前来拜佛许愿的信徒极少,维持此处的收入来源,主要还是后院的温泉。说是寺庙,那老僧还是不得已,把这里经营成了温泉庄,因为顺道还能礼佛,远近倒也有些名气。
方天林没有带来换洗的衣裳,那孩子就给他送去了为游客备的浴衣,知道他是外国人,怕他不会穿戴,还在一旁教了教他。
见那孩子乖巧,方天林就随口问了几句:“你多大了?在上学么?”他虽然不会用日语做长篇大论,但发音标准,语句简单,那孩子能够听懂。
“我十岁了,没有上学,不过赛冈寺的修行生们有空便教我识字,还有念经,将来,我还要接替爷爷继承寺院呢。”那孩子的脸上满是自豪。
看着个子娇小,原来已经十岁了,方天林只是听明白个大概。“哦,这附近还有大的寺庙么?”如果还收有修行生的话,应该是个比较有名的寺庙。
“嗯,就在旁边那座山上,那里很大,也有很多修行生在做见习尼姑。”
“尼姑?”方天林对这个词不太明白,又重复了次。
“对,”那个孩子点了点头,“那些姐姐都待我很亲切。”
方天林这回听懂了,他又问了一句:“你一个男孩子,去跟尼姑学念经,不会不方便么?”
那孩子缩了缩身子,怯弱道:“我,我是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