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臻坐在车子里哭了多久, 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哭,都无法驱散心中的悲痛和无奈, 越哭反而越心碎。她呆呆的坐在车里, 斜斜的姿势似乎像水一样, 就要从座椅上滑落下去。她一直在默默的流泪, 想忍住泪水, 却根本忍不住,也不知道那眼泪从何而来,亦不知道这悲伤要如何倾泻。她想如果就这么坐着, 泪水不断的流,可以流到天亮, 可那样的话, 眼睛肯定会肿的没有办法出门。
她哭累了, 不想动了,心想在车里躺着睡觉就好, 她放下车椅靠背,身体倾斜的平躺着。打开车窗,有凉风吹进来,她想就在这里睡一觉吧,等睡一会儿, 有力气了再回家。
才刚刚合上眼, 她就听到有人敲车窗户的声音, 她想一定是钟煜了, 都不想睁开眼看, 但还是睁眼撇了一眼,的确是钟煜。
“怎么睡在这儿, 回家吧。”钟煜说着打开车门,轻轻拉起苏臻的手,感觉她的手软的似水。她没有一丝力气了,脑袋里的水分好像都被哭尽了一般的头昏目眩。“起来吧,回家去睡吧。这里睡着怎么舒服。”他抚摸着她的手背说道。
“我没有一点力气了,走不动了。”苏臻气若游丝的回答。
“怎么了,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拉我起来吧……”她说着举起另一只手。
钟煜拉着她的两只手,轻轻用力,苏臻缓缓的坐起来,头发已经没了发型,乱七八糟的搭在脸上。她用手捂着脸,知道自己哭后的样子肯定很丑,所以不想让他看见,也不想他问为什么哭。
钟煜却偏偏问了:“为什么哭?怎么了?不开心吗?”
苏臻不回答他的问题,抬起胳膊说:“我没有力气了,不想动了,你抱我回家吧。”
“这,我怕我不够手劲儿,要不我背你吧,好不好?”
“嗯。”苏臻闭着眼睛点头,她一直是闭着眼睛低头在跟钟煜说话。
她伏在了钟煜的背上,然后感觉身子在向前移动,她觉得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真好。
“你还不重,再重十斤我都背的动。”钟煜吃力却又好面子的说。
“那就每天背我好了,我实在不想再走了,自己走路真费力气。”她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睛感受这特别的时刻。
苏臻想着,长大成人后这是自己第三次被人背,第一次是社长背着自己去医院,第二次是爸爸背着产后的自己回家,而这次是老公背着自己回家。她突然觉得做女人真好,有男人做大山做依靠,自己是弱小受保护的对象。
想起社长,她心里无限怀念和感慨,那么好的一位老人,却走的那么早。她常想如果社长还在世多好,那么生活一定会是另一番模样,说不定还依然在延边,在那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小城。如果社长在世,他还可以陪着子衿一起玩,他一定会很喜欢子衿的。
她越想越觉得命运不公,觉得悲伤,忍不住又掉泪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似乎这样可以觉得有安全感一些。
这是钟煜第一次背苏臻,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非要用个词形容的话,或许是喜欢一词占的比重最大。背着苏臻,他感觉到肩头的责任之重大,背着九十几斤的人在背上走,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背着她进了电梯,他有些气喘和腿软,连胳膊都开始发痛了,但他咬牙坚持着,希望能把她背回家。而苏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没有想要下来的意思。不过她的心里在窃喜,心想,看你能坚持多久。她觉得这样挺好玩的。
终于到家了,钟煜将苏臻放到沙发上,然后像滩水一样摊在沙发上喘气,用手抚着胸口说:“哎呀,累,累死我了。”他觉得连脑细胞都在暗中使力,所以现在都觉得头有些发晕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要好好喘口气。
“还不错嘛,居然把我背回来了,还以为你细胳膊细腿儿的不中用呢。”苏臻嘟着嘴,想笑又忍着,不过说话有浓浓的鼻音。
“开玩笑,我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现在……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啊?”钟煜关切的问。
“我心情就没有好过,每天都烦死了,不知道要怎么了,估计是得了抑郁症。都怪你,以前不关心我,害我落下这个病。从前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抑郁,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跟你在一起后,就变得不开心了。”苏臻故意抱怨而无中生有的说道。
“这,都怪我?我冤枉。我一直都想把快乐和幸福带给你,没有想到却事与愿违,那么你是后悔了?”钟煜笑着问。
“早就后悔了,后悔死了。我都想要出家了。”
“出家?你出家我陪你。”
“没出息。我出家,你肯定是拖着我别出家才对,你怎么可以这样。真没意思。”苏臻不满了,她觉得他太乖顺了,她反而不喜欢。她喜欢霸道一点的男人,大男子主义的。可是现在变成了女子英雄主义,她连连摇头。
“唉,我怎么都不是,你就是看我不顺眼。”钟煜难过的说。
苏臻听了这话,心里非常生气,于是也不客气的说:“你就没有一点地方看的顺眼的。”她故意耍嘴皮子。
“好吧,那我认了,随便你怎么看我,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看你,就是这样,唉,真没意思。”
“那你要我怎样,我不顺着你你不高兴,顺着你你也不高兴。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改变了,可你还是对我不满,我都快没信心活下去了,难道我真的那么糟糕吗?”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不了解你的人还是对你很喜欢的,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钟煜笑里藏刀的问。他很想发火,却又忍着。
他想着苏臻坐在车里哭,心里就憋屈,痛苦,难受,因为他知道她一定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哭,不然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这么难过。他也只是这么推测罢了,可是因为什么事情哭,他想不出来。他心里又开始纠结了,想着是不是该成全苏臻和她的情郎。
这事让他很生气,但他还是满足了她的嘲弄,背着她回来了。可是她的心事却不会对他说,不管什么事她都不愿说给他听,这一点他很在乎,他想她还是不在乎自己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得到过她的心,他的情绪受她的影响,立刻变得败坏了。他躺在沙发上,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但是他只是深吸一口气,情绪就调节了过来,眼泪立刻又退了回去。
苏臻听他这么说,乜斜着看着他,问:“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在改变了,我觉得我已经乖顺的像只羔羊了,对你百依百顺了,可是你怎么还是对我不满呢。我到底要怎么做呢,为什么得到你的心这么难呢?”他喃喃的说道。
“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只是以前是活着的心,现在是死了的心,心死了就自然没有感觉了,不在乎了。”
“我要你爱我,我要你整颗心爱我,好不好?”钟煜说着坐起来,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苏臻也没有把身子挪开,但也不去抚摸他的头,只说:“我现在谁都不爱了,这个世界我也不爱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也不在乎了。或许我就要死了。”
钟煜听了心又寒了,于是又识趣的将头挪开枕在靠背上,说:“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们能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我当然想好好过日子,但这日子还真的没法过了。我们都不要勉强对方了,我们都不爱对方了,不是吗?”苏臻绝望的说,想着成卓,她想立刻去死。
“不,还有希望,真的。我们重新来过,一定可以的……”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唉,算了,不说了,有没有吃的,我饿了。”苏臻因为哭消耗了大量的能量。
“只有土豆泥,不怎么好吃,要不要吃?”
“可以。只要是吃的。”
钟煜说着起身去厨房,将土豆泥加热,苏臻闻到那股浓浓的土豆香,就更有食欲了。
“吃吧,怕你不喜欢。”钟煜说着端了一盘葱花土豆泥在苏臻面前。
苏臻舀了一勺放嘴里,细细品味之后,然后咽下,说:“嗯,好吃啊,是不是我饿了。”
“或许吧。”
“我觉得我们俩人很奇怪,你觉得呢?”苏臻抬眉看着钟煜问道。
“为什么呢?”
“我们这样吵都还没有离婚,真是奇迹,要是别人,肯定都离婚了对不对?”
“确实。”
“那我们要不离婚试试,要是不行,再复婚,反正好玩嘛。离婚又没有什么。”苏臻故意逗道。
“不,我觉得不好玩,我不离,我怕你不会跟我复合。我才不会放你走,做鬼都会缠着你。”
苏臻听了这话一点没有感觉,一点也不感动,更觉得有些影响胃口,于是吃了两口土豆泥,说:“好了,我吃饱了,不想吃了,你收拾一下。”
钟煜立刻又将只吃了两勺的土豆泥盘子端走,他面色凝重的垂着头。
这一晚,苏臻几乎又是彻夜未眠,脑袋里想的都是成卓,不是因为爱而思念,而是因为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吭一声就选择了出家。
她替他感到惋惜,又替他感到心痛。于是默默的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