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臻如往常一般,不顾形象挤进电梯,刚到公司就被告知九点有个会议。
当总监没什么特别,大大小小的会议倒是挺多。
不过是个总监,却是文山云海的忙碌。
有时候她会疑惑,工作的乐趣是什么,付出远远大于所得。
当总监没几天,在工作上的创新体验,却已经转瞬即逝。
她想大概是自己正处在工作厌倦期,一种自然力量驱使的蜜汁厌倦。
也不是说现在做总监的感觉还不如晋升前,而是这工作一日一日堆栈下,消磨了她的耐心和热情。
她有时会想,若是换一份工作会怎样……但,跳槽有风险,不能不谨慎。
亦会想,若是什么都不用做,去山里当个隐士修仙呢?
大概也不妥,去山里隐居不是出世,而是逃避。
想什么呢?开会啦!
会议上讲了两个内容,一个是上次那家内衣厂家,这回要他们策划男士内裤广告。
另一个是某女鞋厂,要他们策划一个高跟鞋广告。
总经理要她负责这两个项目,接到活,她就把这两个活儿分给了手下人。
想着黎丽对男士内裤,应该比较有想法,就把内裤广告交给了她那一组。
两天后,黎丽交上来策划稿。
“我觉得还可以修改下,或许还有更好的创意。”苏臻对黎丽说。
“我觉得这样很好,男士内裤第一就是要舒服,第二则是穿给女人看。
“我的创意在于,男人出浴后,女人递上一条内裤。
“当男人穿上内裤更加性感迷人,睡在一旁的妻子就更温存……”
黎丽比划着解释。
“沐浴?同床?的确很有爆点!很吸眼球!但,能不能更有创意?希望你能重新构思。”苏臻被黎丽的讲解激得要跳起来。
“你怎么也学胡师太那一套,想灭就灭?
“敢情这有什么不好?
“那你说这男人的内裤,还能弄出什么特别想法?
“从理念和生活感受出发,我觉得我都做到了。
“我不做了,你爱做自己做,你爱怎么创意就怎么创意。”
黎丽小题大做地大发雷霆转身而去。
第二天。
“进来。”苏臻听到有人叩办公室的门。
黎丽扭着水蛇腰碎步进来,她抬头望了一眼,又低下头翻看文件,问,“有什么事?”
黎丽摇头晃脑地,坐在苏臻的对面,“没什么事,能有啥事?”
黎丽的语气有别于平常,苏臻不动声色道:“没事的话,麻烦你出去,我还要工作。”
黎丽笑得阴阳怪气,“其实我是来跟你道别,我刚递了辞呈。”她用手托着下巴,眼光犀利的看着苏臻。
苏臻故作惊讶地望着她,心想:走吧,走吧,赶紧走,走了清净,越快越好。
嘴上却说:“你可以再考虑下。”
“我走了不正合你的意愿吗?”黎丽偏着脑袋凑过来,“苏总监不会是不舍得吧,不用考虑了,我早就考虑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保重。”起身准备出去。
“等等。”苏臻起身举起手中的文件说,“还是留下来吧,别走。”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他是已婚总经理的暧昧女友,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她要不露声色地把黎丽当做好友。
鬼才知道,她多么期望她快点滚蛋!
一个作风不正的女人,勾丨引公司已婚上司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如粘狗丨屎的苍蝇般令她厌恶。
黎丽不屑地看了苏臻一眼,说:“苏大总监,什么时候也假惺惺起来了,你知道我对case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
“你不是三头六臂吗,你自己发挥就可以了。”
转身,离开。
苏臻呆坐在那儿,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心想,干嘛跟我说辞职的事情?关我啥事?叫嚣?又在耍什么花招?
她按了按胸口,庆幸自己还没被气炸。
非常忙碌地工作了一天,下班后,苏臻来到画廊。
环视了一下大厅,没有看到他。
只见到那个头发长得很鸡血,胡子长的很愤怒的老板,和三个人在收银台说着什么,大概是买画人和老板在讨论画的价钱问题吧。
她走到墙角那副画中女子,与自己相似的画作面前。
洁白的云端,连天空都是纯洁的白,仿佛有人撕掉了天空表面的蓝,留下毫无痕迹的白。
但这种白不是苍白空洞,反倒是有一种神秘的静谧力量,让人心境宁和。
她一度错觉自己就是这画中的女子,渴盼纯净无暇的世界,隐约在云端看见一团蓝色,初次见他穿的那件开衫的宝蓝,恍然明白原来他就是天空的蓝。
“怎么,很喜欢这画?”他似乎对她有印象,但又不确定。
“是,上次来就挺喜欢这画的意境。”她慌乱地从遐想里抽离出来,“这画可以买吗?”
“呃……”形象愤怒的老板猛然想起她来,面露难色,“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他说不卖,只是挂在这里。说来奇怪,已经好几个人问过这幅画。要不你看看别的画,看有中意的不?”
“没有关系。我想请问一下,您的那位朋友,就是和您合开这画廊的朋友,在不在?”
他用好奇眼光打量她,说:“他啊,现在不在国内,大概要下个月才回来。你有什么事么?”
“不,没什么事。他出国了?去哪里了?”
“寒国啊,回家探亲,他寒国人。”
“这样……谢谢啦,那我下个月再来吧。”
“好走啊,有空欢迎随时来。”
走出画廊,苏臻一直念着“寒国,寒国……寒国人?”
对他的身份有些惊讶,但寒剧看了不少,她对寒国人一直有莫名的亲切感和喜欢。
现在她开始怀疑他是否整容了,那高挺而窄的鼻梁肯定是整出来的,还有那眉毛,那嘴唇不会都是整出来的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的脊柱冰凉。
突然想起赵绵绵跟她说的那个笑话:
青蛙爸爸和青蛙妈妈生了一只癞□□,你猜怎么着,青蛙妈妈对青蛙爸爸说:“老公,结婚前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整过容。”
这个笑话令人有些冷。
躺在床上,苏臻还在想着复杂的整容问题。
赵绵绵还跟她说过,说她老了要去做拉皮手术,把皱皱巴巴的脸部拉平。
她很惊悚地说,整容会死人呢。
赵绵绵说只是小刀子动下皮,不动骨头不会出问题。
苏臻怀疑自己得了多疑症,疑心重重。
尽管怀疑那个男人的美是整出来的,但还是期待能早日见到他,再见不到……寝食难安。
并祈祷他的美是天生自然美,不是整的。
她才不会喜欢人造帅哥。
天,半夜电话又想起来了。
看到的依然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甚至无聊时就会碎碎念的号码,这一次,她接了。
因为上次这个号码打来时,她就想第三次要接。
“喂。”她故意气若游丝。
“睡了?”朱朗哲轻问,一如从前对她耳语般温柔。
只是她现在不愿再听到这样的温柔,接电话只是出于礼貌,只是想问清楚,为什么总是半夜打电话。
“嗯。”她不耐烦地从鼻腔哼出一个声音。
“那方便接电话吗?”
“嗯。”
“丫头,我想你了。”朱朗哲一直叫她丫头。
曾经她很迷恋这个称呼,现在这个称呼,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嗯。”
“丫头……丫头……”他欲言又止。
她不耐烦道,“干嘛总是半夜打我电话,没法睡觉。”
“丫头……没什么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不需要,再见。”她挂了电话。
愤懑不已地想:好你个朱朗哲,现在后悔了?少在我面前装柔情,卑劣,不可原谅。
之所以这么想,大概还是因为恨他吧,从毛细血管里滋生出来的恨,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神经。
挂掉电话后,朱朗哲发来信息,说他是想邀请她参加他的婚礼。
顷刻间她的眼泪似乎就要奔涌出来,从五脏六腑流出来的悲伤将她湮灭,但是她忍住没有掉一颗眼泪。
知道他快要结婚的消息,她的心还是悸动了,为什么而悸动?
明明很恨他,明明很讨厌他,可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虽然现实的沟渠将俩人隔离,可她偶尔还是会近乎疯狂的想他。
曾经那么爱他,真讽刺。
她捂着胸口,感觉到心脏可怕的跳动,为什么这颗心还要跳动呢。
离开他以后自己从来就没有快乐过,从来就不快乐……
现在他是怎样的心情,他在想什么?
魔鬼,朱朗哲你这个魔鬼,我要忘掉你的模样,忘记你说过的一切。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一次开了三罐啤酒,大口喝着。
现在她要忘了有关他的一切。
朱朗哲,送你一把“红X”,别再折磨我了。
苏臻又被朱朗哲伤了一次,毫无防备。
要是让赵绵绵知道她现在的狼狈模样,肯定会哈哈大笑。
现在她终于明白秦楚的处境,不由同情起他来。
若是下次秦楚来找自己倾诉,一定仔细聆听和陪伴,就好像此刻她非常想找个人倾诉,却找不到对象。
网上的网友都不靠谱,她也不迷恋网络。
习惯性地拿起笔,借着酒兴写了首小诗《让我靠近你》:
“阳光明媚的海滩,海的湛蓝迷了我的眼,风调皮的吻着我的脸,你出现在海天交界的一线。
感觉你并不遥远,却触不到你的指尖,多想你出现在我的眼前,并在我的手心搁浅。
想见不能见的心酸,就那么悲伤了我的脸,让我靠近你,把千言万语汇成诗篇。
那就一起牵手去海边,或许那样就没有遗憾,纵然不能一生纠缠,只愿能够靠近你一点。
我们化身为海的浪花,在梦里微笑着绽开,梦醒后我开始把你想念,感觉依旧那么暖那么甜。
我们牵手一起去海边,把悲伤沉入海底,把幸福留在心田。
不去想聚散分离,不去想悲与喜,只想此刻相伴相依,让瞳孔把这画面变作永远。
让我靠近你,靠近你一点。
靠近我一点,让我靠近你。”
朱朗哲这首诗送给你,从此我再也不会记得你这个魔鬼。
魔鬼再见。
她心里对自己说。
之所以写这诗,是想悼念她曾经最美最真挚的爱情,她是可怜自己,其实心里对他没有半毛钱感情。
酒精作用下,她沉沉睡去。
恐怖的是,朱朗哲居然在梦里,附在那寒国男人的身体里,魅惑她!
在梦里,她分不清,他到底是朱朗哲还是他。
此后常常做着,梦中的他,身份难辨的梦,不知道谁是谁。
这样的梦何时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