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臻接了电话,非常低沉的“喂”了一声。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内心忐忑不已,她生怕是老龚的老婆打来的质问电话。
不过担心完全多余,老龚在那边笑嘻嘻的说没事,说早就习惯她老婆的无理取闹了,让苏臻别把这事放心上,说自己和老婆关系本来就不好,他一直想离婚,但是老婆不放手……
苏臻静静的听他说着,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信,可是他的家事又关自己什么事呢,所以他说着她就只听着不发表任何言论。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老龚的家事不禁令本来就悲观的她,更加悲观了,听着别人的故事,想着自己的人生,她感觉自己似乎和他们走着的是相同的路,一旦结婚都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此后老龚依旧每晚来苏臻店里喝茶聊天,幸好他老婆没有在他身上装追踪器,不然非跑店里来闹事不可,苏臻这样想。
她见了他不悲不喜,不像从前那样和他开玩笑了,总之疏远了不少,所以每次老龚一个人说着笑着,然后尴尬着。
但是尽管如此,他依然天天来,一杯绿茶,一晚上。其实他只想看着她就好了,并无别的非分之想,他不想自己做出那些没有人性的事,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越是不想去破坏吧。
他总是对苏臻掏心掏肺的说着过往,包括他的情史。这晚老龚来了后,说心情既好又不好,想找苏臻聊聊天。好是因为要离婚了终于要解脱了,不好是因为真的要离婚了有些怅然若失,毕竟要放弃二十年来累积的一切。
“真的要离吗?”苏臻言语间有些惋惜。
“是啊。我早就想好了。”
“可是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觉得离了真的有些可惜,可能我觉得这个年纪有些尴尬吧。”
“嗨呀,这离婚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别看我年纪这么大了,可是我觉得我的心态和年轻时候是一样的。离了清静,省得闹。这么大年纪了,闹着也没有意思。”老龚眼睛里是坚定、冷漠和不屑。
“其实只是误会,没有必要闹这么大。要不找大姐好好谈谈?”苏臻以为他们离婚和自己有关系。
“不是,和你没有关系。跟她谈?我没那个功夫。要不是我让着她,我二十年前就跟她离婚了,想着她一个女人……我还要怎样对她?”老龚说着呷了一口茶,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和胡子,继续说道,“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从我跟她结婚那天起,她就没有上班,我在外面赚钱养家,你知道她在家做什么?她跟一个的士司机好上了,然后两个人私奔了,抛下家和两个孩子,那时候做的士司机的都有钱赚。跑了三个月又回来了,我要不是看见两个孩子的份上我才不会跟她拖到现在,等小女儿结婚了,我就会把手续办好的,不能再拖了。毕竟要是现在离婚了,肯定会影响女儿的婚姻。唉,所以说不能怪我,我已经忍受了这么多年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说了伤心。”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失望更是痛心。
“啊……这样啊……”苏臻吃了一惊。
“我那时在工地上做事,是没有的士司机有钱,但是也不至于让家人挨饿啊。你说我没钱给你吃饭你跑了我理解,但是家里什么都不缺,饭也吃的跑,还有两个小孩,她居然都可以和别人私奔。你说气人不气人。”老龚回忆着当初,情绪有些激动。
“唉——!”苏臻漫声长叹,不知道说什么。
“我在外面有女人也是后来的事情,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情。四年前碰到一个二十七岁的女孩儿,她就真的对我好,一不图我的钱,二不嫌弃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好,我要有个啥病痛,她肯定是亲自照顾我,给我去抓药,熬药。我有腰椎病,那时候她每天给我熬中药喝,喝了半年,现在我的腰没有一点问题了。要是我开口找她借钱,她肯定是二话不说的马上给,其实我只找她借过一次钱,是想试下她,没有想到她马上就借了,真的太让人窝心了,比老婆和儿女还靠的住。后来我生病住院都是她在照顾我,家里那三个人鬼影子都没有……”他一口气说了一啪啦,停下点燃一根香烟。
“哇,现在很难找这么好的女孩了。”苏臻听了佩服不已。
“是,所以去年她结婚,我还是封了个大红包。她回老家的时候给了她一笔钱回家开店做生意。”说到这,他似乎有些安慰,觉得她结婚了,自己也放心了。“那时候她说她不要结婚,要跟我一辈子,我说我不行,我这么大年纪,你们那里的人肯定会笑话你的。后来她才回家相亲,然后找了个男人嫁了,毕竟也三十岁了,没办法。女人这个年纪再不嫁,以后就难得找了。现在她在他们那里开了一个店,比在外面打工的日子还是舒服多了。她每个月都会给我打电话,关心我的生活和身体……”老龚说起这些的时候满是不舍和怀念。“但是没有办法,还是要放手的。所以我这辈子能碰到她也心满意足了。”
心满意足,苏臻又一次听到一个已婚男人说起这个词,上次是不久前听到胡教授说起。原来人人都渴望真爱,人在有了面包之后就会开始追寻精神上的感情。她想如果自己能被自己爱的人爱着,那也心满意足了,相爱的人能在一起的毕竟不多。
“所以我老婆知道我在外面有女人了,一直找我闹,她没有道理,对吧。我一直在忍着,但是现在她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我不能再由着她闹,我干脆离婚自己一个人过清静日子。说句实话我还真的有点嫌弃她了,当初弃我于不顾与人私奔,这事哪个男人都受不了的。现在知道后悔了,知道跟着我有肉吃,就舍不得离婚了,但是我的心死了,我离婚了又不是找不到女人,天下女人这么多,总还是有喜欢我的。而且我已经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已经够对得起她了,离婚了我房子、存折什么都不要,都给她,随她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老龚右手叼着香烟,并用手指敲着桌子,一副摆事实说事实的态度,并对自己离婚后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是,要我是男人,我也受不了,估计我当时就离了,我才没有你这么宽容。只是夫妻一场,到头来是分道扬镳,不免令人伤感。”苏臻赞同老龚离。
坐一旁的小艺一直听着他俩的对话,早就忍不住想发言了,说到离婚,她觉得自己太有发言权了。“其实我觉得婚姻就是反人性的,有悖人身自由的。你看结婚了,女人跟人私奔,男人在外面找情人,但是因为结婚了,跟外面的情人都不能长久。想长久在一起就要离婚,你们说这结婚有什么意思。我爸和我妈在我两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我妈,我妈给我找了好几个爸爸,但是后来跟她结过婚的只有两个。第二个爸爸现在下落不明,那时我太小,印象中是个有钱人,但是我们只跟他生活了两年,那个爸爸对我还不错。现在这个爸爸和前妻有个儿子,我和哥哥关系很一般,唯一的好处是爸爸经商有点钱,我妈当初就是看上他的钱才结婚的,但是我知道我妈妈在外面有野男人……”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老龚和苏臻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听你们这样说,我都害怕我妈妈哪天又要离婚。你说你们要离婚,干嘛结婚,干脆只同居就好了,想闪人时就闪人啊。”小艺说了她之前没有说的所谓的乱七八糟的家乱七八糟的事情。
“结婚了有钱啊,离婚了也有钱啊。没有钱,哪个女人愿意跟你过苦日子?夫妻没有感情可以过,但是没有钱就是过不了的。我可以打包票的跟你们说任何感情,包括亲情在金钱面前都靠不住。”老龚以老卖老的说。
“你们说的好现实,不过现实确实是这样的。”苏臻仿佛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般,心里原本有的期望都变作泡沫。
“是啊,我们班上,有五分之一是离异家庭。我读大学都是我这个爸爸花钱买的,所以我读书很不用功。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认真读书,我的童年是在泪水中渡过的,每天除了想着离家出走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心思读书了。一个残缺的家对小孩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所以我一直很叛逆。要么不结婚,要么结了婚就不要离,要么就不要生孩子。”小艺说着她自己。
“你还好嘛,你妈妈还找了个有钱的。有些女人后面找的还不如原配,所以也好多人复婚。我要是离婚了,是绝对不会复婚的。”老龚态度坚决的说,似乎离婚这事他是铁了心了。
“钱有什么用,我的心已经残缺了。我到现在都没有爱过,找不到爱的人,我害怕爱上别人,我怕爱都是不真实的。”小艺隐隐担心的说到。
“你还小,你是缘分没有到,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我觉得姻缘都是注定的,你们看我和我老婆一直不和,但是也拖了二十几年了,这是孽缘啊也是命中注定。你们说要是我当是狠心离婚,也许生活又是另外的样子。”婚姻让老龚很宿命。
“太恐怖了,听你们这样说,我都不敢结婚了,唉,如果结了婚过的不好,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苏臻隐隐担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