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倾和符东直接去了叶家。
这是事隔六年,叶倾倾第一次回到这里,看着这里和六年前没什么变化的样子,她思绪万千。
“叶一然!”停顿片刻,她就疾步冲进了屋子里,大声喊着叶一然的名字。
“你给我出来,叶一然。”
最先出来的不是叶一然,而是李桃。
李桃越发地肥胖,越发地显老态了,叶倾倾鄙夷地看着她:“啧啧,后妈,六年不见了,你也老得太快了吧?”
李桃顿时杏眼怒瞪,“你回来干什么?叶家早就不是你的家了,这里不欢迎你。”
“谁说叶家不是她的家?”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叶倾倾抬头,看到叶继光从楼上走了下来。
六年过去,他也老了很多。
耳鬓两边的头发都已经花白。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叶倾倾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个男人在她出国的这几年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完全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她之于他,不是女儿。而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倾倾,你回来了,”叶继光走到叶倾倾面前,假仁假意地说,“这些年,我很想念你,一直都盼着你回来,你可算回来了。”
“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我们就省了吧,你知道我不会感动,叶一然呢,她在哪里?”叶倾倾气势汹汹。
“她出去逛街了,还没有回来,倾倾,你找她有事吗?”
“六年前,她间接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说我找她有没有事?”
闻言,叶继光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么回事?”
“你何不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叶倾倾冷冷地说。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哒哒地传来。
叶倾倾回头,看到是叶一然,她回来了。
叶倾倾的眼神顿时冷若冰霜,“叶一然。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叶倾倾,你不好好地待在国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个家,还有你的地儿吗?”叶一然趾高气昂。
“啪!”叶倾倾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被打痛的叶一然愤怒不已,扬起手,欲还叶倾倾一巴,但她的手却在半空的时候被僵住了。
是符东抓住了她的手,符东冷冷地警告她:“叶小姐,我劝你,不要动欧阳擎的人,否则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
赖志如今的下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叶一然听到这种话,美艳的脸顿时变色。
她还想愤愤不平地说什么,叶继光却突然喝住她:“一然,给我安静点,倾倾说六年前你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一然听到叶继光这么说,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她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跟我装傻?”叶倾倾气得脚趾头都痛,又狠狠地甩了叶一然一巴,“刚才那两巴,都是替我的孩子还给你的。”
“叶倾倾。你胡说八道,一然怎么可能害死了你的孩子?”李桃见自己的女儿被打得脸又红又肿,心中无比心疼她,连忙上来护住叶一然,恼恨地呵斥叶倾倾。
叶倾倾却对李桃的指责充耳不闻,继续对叶一然说:“叶一然,你给我跪下,我要你,叩头向我道歉!”
“你疯了,叶倾倾!”李桃突然提高分贝的嗓音响彻在整栋房子里,震耳欲聋。
“看来你是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好事对吗?好,你想知道,我现在就满足你,”叶倾倾指着叶一然,冷冷地对李桃说,“六年前,她让她的男友赖志偷拍我和邹信阳,在网上抹黑我和邹信阳有染,导致欧阳擎误会我们,欧阳擎殴打邹信阳,我上去劝架,不小心被欧阳擎甩到桌角上,我的孩子因此流产了,你说,你的宝贝女儿是不是间接地杀死了我的孩子?”
叶继光和李桃听到这种事,皆是感到很震惊。
六年前,他们只知道叶倾倾流产了,但并不知道她是如何流产的。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与他们的掌上明珠叶一然有关。
震惊过后,叶继光看了看叶倾倾,连忙呵斥叶一然,“一然,你怎么能做那种事?你疯了,她是你的姐姐!”
“姐姐?抢了我的男人,她算什么姐姐?”叶一然理直气壮,“你说我让人偷拍你和邹信阳,证据呢,证据在哪里,你别血口喷人。”
“赖志已经亲自承认了,叶一然,你想不到吧,向欧阳集团化工厂投毒的人就是他。”
叶倾倾觉得这件事情叶一然应该不知道。
欧阳擎可是她最爱的男人,她怎么舍得让最爱的男人发生这种事?
所以她猜测,赖志肯定是瞒着叶一然进行这种事的。
闻言,叶一然的脸顿时变色,“叶倾倾,你别胡说八道,投毒的人怎么可能是他?”
赖志对她千依百顺,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惹她伤心和愤怒的事。
叶倾倾讥笑,“你不相信是吗,欧阳集团马上就会公布这件事,叶一然,你就等着看结果吧?”
突然,叶倾倾眉色一冷,对叶一然说道:“跪下。我要你向我叩头认错。”
叶一然咬牙切齿,“你休想。”
就在她的话音刚落,她的膝盖突然被人顶了一下,向前弯去,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
是符东,符东让她跪下去的。
她恼怒地瞪着符东,符东却威胁她道:“你还是乖乖认错吧,叶小姐,和欧阳擎的人作对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叶倾倾对叶一然说:“跟我说对不起!”
“你休想!”叶一然还是倔强得像头牛一样。
“一然,道歉!”叶继光喝道。
“叶继光,你疯了。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凭什么让叶一然道歉,叶倾倾,你不要太过分了。”李桃骂道。
“我就是过分,怎么样?”说罢,叶倾倾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叶一然一巴掌,叶一然的脸更红更肿了。
“叶倾倾……”李桃心疼不已,想上去阻止叶倾倾,可叶继光却把她抓住,“你给我安静点!”
叶一然自然也是挣扎的,但符东把她紧紧地按住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
叶倾倾拼命地抽她耳光,不知道抽了多少个,直抽得她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力气抽下去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地放手。
此时叶一然的脸已经肿得像香肠,别提有多痛,她怨恨地瞪着叶倾倾,因为太痛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叶倾倾,今天你欠我的,迟早有一天我都会还回来!”
叶倾倾毫不畏惧,“你以为我会怕你?叶一然,你记住,你今天所承受的,不是我强加给你的,而是你自作自受。”
说罢,叶倾倾朝符东唤道:“符东,我们走!”
叶继光突然把她叫住:“等一下,倾倾。”
叶倾倾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倾倾,我们能不能单独上书房聊聊?”叶继光一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的样子。
叶倾倾却置若罔闻,“抱歉。我时间很赶。”
“符东,我们走!”
说罢,就和符东走出了叶家。
叶继光见状,狗腿似地跟了上去,“倾倾,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你回家过年吧?我们父女也好久没在一起过年了,是吧?”
“以后我会在国外定居,不打算回来了,你还是自己过吧。”
叶继承加快步伐,走到她身边。和她并主肩走着,“倾倾,爸爸知道你还气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消了吧?”
闻言,叶倾倾的脚步顿住,她冷冷地看着叶继光,讥讽地说:“你以为想取得一个人的原谅是那么轻易的事吗?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叶继光看着叶倾倾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忽然住了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叶倾倾和符东一起离开了。
符东把叶倾倾送回酒店,叶倾倾下车后,对符东说:“符东,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欧阳擎?”
符东说:“你说吧?”
“那个,以后我打算在国外定居,如果中国这边没有演奏会,我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你能不能帮我跟欧阳擎说声,我想在临走之前见他一面,如果他考虑好了,可以给我电话也可以给我发信息。,”叶倾倾有些忐忑地说。
符东点点头:“没问题,话我一定帮你带到。”
“那就谢谢你了。符东。”
回到欧阳集团,符东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和欧阳擎说了。
欧阳擎听完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出了恶气后,她心里舒坦就行。
“副总,叶小姐还让我带一句话给你。”符东说。
欧阳擎挑眉看符东:“什么话?”
“她说未来打算定居国外,以后没有演奏的话是不会回来了,所以,她说想在临走之前和你见一面。”
欧阳擎听到这种话,英俊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浓浓的忧伤。
“这是她的原话?”
连他的声音也变得好伤感。
“是的。”符东如实地说。
他看到欧阳擎的脸色一瞬间就垮了下来,整个人变得毫无生气,就像木偶一样。
欧阳擎朝符东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你出去吧!”
符东离开后,欧阳擎来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世界,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中。
他以为,只要自己远离叶倾倾,就是对叶倾倾好,此后她可以继续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做她喜欢做的事,也不用承受别人的唾弃责骂。
但当知道她此后都会定居国外,不再回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疼。那种疼,就像六年前得知她去国外留学时的一样疼,就好像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地攥住,攥得他喘不过气来。
到底该不该去见她一面?
如果见了,他是否有勇气再放她走,就像六年前他想满足她想离婚的愿望一样?
如果不见,是否又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
叶倾倾最终还是没有接到欧阳擎的电话,直到登机前的最后一刻。
这让她很心碎。
但反过来想,这其实何尝不是好事一件,如果见了,到时候只怕会更加心痛。
她去了悉尼,专心开始自己的演奏会。
悉尼的演奏会结束之后,她就回了纽约。
她对琳达说:“以后就在这里定居了。”
琳达乐观其成,“自然是好事。”
几天后,叶倾倾接到了叶继光的秘书赵书平打来的电话。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拿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
赵书平说:“大小姐,叶总现在生病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他?”
叶倾倾听到这种消息,还是有觉得有些难过。
“胃癌晚期。”赵书平说。
叶倾倾听着这四个字,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她的脸色煞时苍白不已,“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一个月前。”
叶倾倾:“……”
她忽然想起回国前去过叶家,叶继光对自己的友好。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早就知道自己患了胃癌?
虽然以前小的时候,她曾诅咒过他下地狱,但当这一刻真的实现的时候,她竟然觉得万分难过。
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难受。
“你告诉他,我会回去看他。”
第二天一大早,叶倾倾就搭机回中国a市。
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当看到叶继光那虚弱,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叶总他刚做过化疗……”赵书平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响起。
叶倾倾的心仿佛被什么凿了一个洞,疼得难受。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苍老枯槁的脸,想起他们曾经所有的过去。
快乐的,痛苦的。
一幕幕浮现眼前,令她无限惆怅。
大概一个小时后,叶继光才醒过来。
叶继光看到叶倾倾的时候,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但一会儿后,他又笑了起来,是那种很慈祥的微笑,“倾倾,你回来了!”
叶倾倾忍住想流泪的冲动。“你以前不是挺得瑟的吗?小时候和老女人还有叶一然,欺负我的时候,不是生龙活虎吗,现在焉给谁看?”
“倾倾,对不起……”叶继光的声音很虚弱,但不难听出话里的愧疚之意,“我现在也很后悔以前那样对你,怎么说,你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么能对你做出那样的事?”
叶倾倾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朝叶继光激动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快死的时候。才后悔?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奢求你原谅,真的,倾倾,我也没有资格,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后悔了,在我被检查出得癌症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后悔没有好好待你,让你的童年遭受那么多的虐待和痛苦,我现在也没有脸去见你妈妈……”
叶继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倾倾,看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爸爸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爸爸希望你照顾你的弟弟。”
“什么?”叶倾倾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是你和最后一个女人生的小孩吗?”
对于这个弟弟,她可以从来没有见过。
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甚至连他几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叶继光点点头,“哎,爸爸有眼无珠啊,当年看上那个女人的年轻貌美,没想到却是个势利眼,一听说我得癌症,不是伤心难过,就是迫不及待地让我把公司的股份转让给她,我当然是气她的,不肯把股份给她,她一气之下就走了,连儿子都不要了,叶氏这些年亏损严重,根本赚不了什么钱,她凭着她的资本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何必在我身上吊死?”
叶倾倾听到这里,心情复杂得难以交加。
她激动地说道:“我为什么会替你照顾你的儿子,你有本事就自己照顾。”
“倾倾……”叶继光哀求道,“爸爸怕是不可能回光返照了,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弟弟,你继母和一然那样的人,肯定是不能依靠的,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倾倾,你虽然敏感易怒,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爸爸求求你好不好,一定要帮我照顾他,就算是为了报答我对你的养育之恩?”
眼泪再度簌簌而落,叶倾倾怕自己会控制不了情绪哇哇大哭,连忙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无人的楼梯间,她才敢让自己放声地哭出来。
叶继光,我再怎么恨你,也不希望你得此下场。
……
叶继光于一个星期后去世。
这段期间,李桃两母女连看都没来看过他,或者是恨透了当年为了小三而抛妻弃女的他。
叶倾倾低调地办理了他的身后事。
在墓地里的时候,她的弟弟叶承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哭得稀里哗啦。
叶倾倾听着也难受。她把叶承抱在怀里,对他说:“乖,不哭了,姐姐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我要爸爸……爸爸……”叶承哭得仍是很伤心吧。
“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跟着姐姐吧,姐姐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叶倾倾生怕他会哭得越来越凶,抱着他离开了墓地。
她开车带他去肯德基。
小孩毕竟是小孩,伤痛诠释得很快,叶倾倾为他点了一大桌肯德基,他吃着吃着就忘记了伤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完后,叶倾倾又带他去逛商场,给他买了很多东西,哄得他很开心,和她开始亲近起来。
叶倾倾也挺开心的。
看了看时间,快到晚上十点了,她觉得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于是牵着他的手,离开商场。
到了停车场,把叶承抱进车里后,叶倾倾正准备坐进车里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车迎面而来。
她的呼吸顿时窒住,怔怔地看着那车。
“姐姐……”叶承在车里叫着叶倾倾,叶倾倾也没听见。
直到与车主四目相对的时候,叶倾倾心跳漏了半拍。
“姐姐……”叶承又在叫她,她这才醒过神来。
“哎……”叶倾倾应着叶承,又看了看欧阳擎,对叶承说,“叶承乖,姐姐过去和叔叔打声招呼,你先在车里等等我好不好?”
叶承不悦地看了一眼欧阳擎,然后对叶倾倾说:“姐姐要快点回来,我困了,想睡觉。”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叶倾倾就朝一直看着她的欧阳擎走去。
随着她的走近,欧阳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那是我弟弟,”叶倾倾指着车里的叶承,有点紧张地对欧阳擎说,“我爸因癌症的事去世了,把他托付给我。”
欧阳擎淡淡地点点头。
叶继光的事情他是听说了。
“节哀顺便。”
“谢谢,”叶倾倾静静地看着他,“办好手续后,过几天我就会带他去m国,然后我们姐弟俩会在纽约定居。”
听到这里,欧阳擎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割伤。丝丝疼痛从心底蔓延而出。
但他面上却不露丝毫,“挺好的。”
眼泪在眼里打转,叶倾倾却努力地扬起笑靥,微微哽咽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的难过,“无论如何,祝你幸福。”
欧阳擎心如刀绞,面上却云淡风轻,“谢谢。”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叶倾倾的声音变得沙哑,“欧阳擎,遇见你,仍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
明明是最动听话,但听在欧阳擎耳里,却是最痛苦的事。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泪人儿,多想拥她入怀中,但他用了所有的自制力,去克制这种冲动。
叶倾倾缓缓地转身,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车里。
关上车门,听见叶承瞪着好奇的双眼,问她:“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叶倾倾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对叶承说:“叶承,以后跟姐姐去m国生活好不好?”
叶承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m国是哪里?”
“m国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叶倾倾发动了引擎,“是一个能让我们忘记伤痛的地方。”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她的眼睛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可仍能感受得到欧阳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世上最痛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再见了,欧阳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