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穴不深, 又正好可以避雨,白川笙放诗苑下来,将一旁的草堆扒开, 里面是劈好的干柴。
“这些是先生准备的?”诗苑惊讶道。
“经常上山采药,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遇上, 以备不时之需。”白川笙边说边将柴火堆起来。
掏出怀里的火折子, 还好没被淋湿, 他轻轻一吹,折了几个干草点着,扔在了柴火中。
本因衣衫有些淋湿而觉得寒冷的诗苑, 在越烧越旺的火堆前渐渐觉得暖和起来,笑吟吟地看着白川笙:“还是先生想得周全, 不然这湿漉漉的样子怕是要着凉了。”
白川笙淡淡道:“过来点让我看看你的伤有没有被淋到。”
掀开诗苑裙衫, 露出她白皙的小腿, 雨水淋了一点点,不算严重, 伤口上的草药也在刚刚的奔跑中掉落不少,不过幸好已经止住血。
白川笙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小瓶子,沿着诗苑长长的伤口洒了一遍。
钻痛的感觉很快传遍了诗苑的每个神经,但她只是咬着牙,不吭声。
“忍一忍, 就好了。”白川笙安慰道。
诗苑心头一皱, 觉得这样的话语很是熟悉, 忽然想起了曾经温尘轩也这般轻轻呵护地为她上药, 目色渐渐黯然。
诗苑点滴神情都被白川笙看在眼里, 目光移至她腰间的香囊,那醒目秀美的“尘”, 缓缓开口:“诗苑姑娘是不是有所意属之人?”
没想到白川笙会问及自己的私事,诗苑犹豫片刻,只道:“这个....”
要不要说呢?还是所有隐瞒的好?先生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诗苑的脑子里冒出一堆问号。
“是我唐突了,怎么能去探究姑娘的芳心呢!”白川笙轻轻道。
芳心?探究?诗苑听得更加云里雾里,拉长音“啊”了一声思考着该怎么说,却见白川笙为她包扎好小腿时,起身道:“雨势渐渐小了,趁着夜未临,赶紧回去吧!”
“哦,好。”诗苑忙点头道,偷偷地长呼一口气。
回到医馆后,诗苑就染了风寒,发烧发热地说胡话,加上腿上有伤,形势不太乐观,还好白川笙的“赛神仙”名号不是虚的,不过两天的时间,诗苑就已经退烧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腿伤也让她走动不便,就这么在床榻上挺尸了七八天,诗苑都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这天风轻日丽,诗苑坐在榻上,端着白川笙递过来的药,皱着眉头迟迟不啃下嘴。
“看什么呢?已经凉了,快喝。”白川笙坐在床边,将诗苑的左腿搭在自己的腿上,解开纱布看看伤势。
诗苑抿了抿嘴,忧愁地说:“先生,我已经喝了好几天的中药了,实在是苦啊,能不能不喝了?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
“你体内有寒,虽然已经不发热了,但是并没有完全恢复,喝了吧,对你有好处。”白川笙淡淡地说,也不看她,继续观察着她的腿伤,已经结痂了,他眉头微微一松,轻轻用手指触碰伤口边缘,诗苑只觉激灵一痛,小声叫喊。
“看来筋骨还有些肿,皮外伤倒是好了。”白川笙眉目微紧,将诗苑的腿放下,起身转头道:“明天我为你准备些药材,用来沐浴驱寒最为显著,也可活络你的经血,恢复你的腿伤,你这三天来药房的浴室泡一泡。”
诗苑听了将碗放在床边的木登上,抬头望着他道:“先生不必这般麻烦,不过是风寒而已,何必药浴?再说我现在已经没有钱付药费。”
“你就听我的,三天后你便可彻底好起来,至于医药费,以后再谈也可。”白川笙不等诗苑再说什么,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
诗苑冲着门口瞥瞥嘴,想着好不容易挣点钱,又要还药费了,哎,她得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秀工坊呢?
翌日清晨白川笙早早地在药房里,熬制着药汤,浴室中热气腾腾,气节已过三伏,但依旧闷闷炎热,白川笙一身轻曼复纱白长袍已觉得不够透凉,他的宽额上渗出细细汗珠,抓着竹篓中药材放浴池的碧水中。
在浴室墙外烧火的小翠和卞至,不由得八卦起来。
“哎,卞至,你看咱们先生可从来没有对谁这么上心过。”小翠边扔柴火边煽火,小声地开口。
“可不是,就算是重病的病人,先生也不过是该怎么治怎么治,可是诗苑只是得了风寒,就给她药浴,一般人可没这待遇呢!”卞至大力一挥,一棵圆木柴被他手中的斧头劈了两半,立直了身子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脖子,笑嘻嘻地道:“我看啊,先生许是对诗苑有意思,搞不好很快这医馆就要办喜事了。”
“有可能,那以后我们管诗苑叫什么?”小翠正手抵着下巴思考样,忽听得身后传来低醇沉敛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白川笙静立于旁,面无风波,目光幽蓝地看着他们。
“额,没,没什么。”卞至笑嘻嘻道:“诗苑姑娘身体不打紧吧?”
“泡过药浴,自会痊愈,你们切记不可让水温变凉,知道吗?”白川笙再三叮嘱,才缓步离开。
卞至与小翠点头称是,将火烧旺闷好后才离开。
诗苑正在床上躺得百无聊赖,起身摸着自己的左小腿,微微一动还是会隐隐得疼,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真是不假啊,只是这么久卧于床,实在太疲乏了,于是她试着下床榻,单脚蹦哒着朝离床榻几步远的青木桌走去。
此时白川笙正迈进屋子,诗苑看见他就跟偷果子的孩子被大人发现似的,慌张之中右脚一崴,整个人都要栽地。
“小心!”白川笙步急匆匆走到诗苑身边,将她失重的身子接住在怀。
诗苑感受到周围飘来的淡淡草药香,紧闭的双眼睁开时看见这清风明玉般淡朗的俊面,没什么情绪的目色只泛着点点烁光,声音低沉道:“没事吧。”
诗苑忙从他怀里起身,窘笑着道:“没事没事,天天卧床实在太闷了,想下地走走。”
“你这就随我去药室吧。”白川笙平和地说着,抚着她欲要走。
“啊?先生,真的...不用的。”诗苑欲想婉拒。
白川笙沉眸,低低道:“那你就在床上继续平卧着,可好?”
“那..还是去吧。”诗苑清咳两声,实在不想卧床了。
在白川笙的搀扶下,诗苑一步一步的挪着算是出了自己的院子,可是到得药房的路还有好一段,这么挪步过去,不知道要多久了。
“如果不介意,我来背你吧。”白川笙终是看不下去,开口道。
“先生,无碍的,你给我找根粗木枝让我当拐杖,我自己慢慢挪动过去就好,你还要看病人,还是不要管我了。”诗苑于心不忍地道。
“现在还未开馆,不急,我就陪你慢慢过去吧。”白川笙见诗苑很为难,知道女孩家自持洁贞,便不再多说,扶着诗苑缓步踱去药房。
青青碧林,潺潺池水,绕过花塘后,在满屋草药的房里,白川笙领着诗苑进得里间的浴室,白川笙几步走到浴池边,伸手探了探水温,不热不凉正适宜,满意地轻轻抿嘴,起身道:“诗苑,你在此泡一个时辰便可,不可多泡,我会叫小翠过来照顾你。”
“先生,对我实在太好,诗苑都有些不能适应了。”诗苑浅笑道:“我其实真的没什么事的,就不要麻烦小翠了,今天先生还要看诊,一定很忙的。”
“也好,你自己注意些。”白川笙淡淡道,未在多说,便出门去整理凌乱的药材,将其归类。
浴室内,诗苑脱掉外衣,露出雪白的肌肤莹润无瑕,想用脚尖探探水,结果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浴池里。
“哎呀!”
白川笙在屋外闻声异样,紧张地未多想,忙掀帘进了浴室。
“诗苑,你没事吧?”白川笙四处张望见浴室内没有人,心中更加焦急起来,蹲在池边喊着诗苑的名。
忽然水花四溅,点点如雨滴打在白川笙是白袍上,浮光粼粼的一池碧水,诗苑探出自己娇丽的面容,双腮因憋气而染上绯红,乌丝如曼纱般轻盈盈地飘在水面上,宛如一朵清丽馥美的芙蓉,绽放于水波中。
白川笙看得有些怔,诗苑则大口大口的呼气着新鲜空气,未注意池边上的他。
待诗苑呼吸顺畅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
两人四目对望,片刻。
“先生,你在干吗!”诗苑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搂住半露在水面的香肩,羞涩难当。
白川笙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过身子,声音显得微哑:“抱歉,一时心急,担心你的安危,我先出去。”
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白川笙在长廊边上停下,气喘吁吁,额上是微微的密珠。
他从来没有这般不淡定过,也许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早已出现了变化。
白川笙素俊的面庞,此时显得很黯然,他坐在廊上的木栏上,望着凋败的绒月花,怔怔出神。
待内心平静许多,他起身,朝着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