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行啊,灲哥,他们明摆着是在拖,都去了这么多次了,连杯茶都没有。”
走近路旁一家饭馆,郝冬一坐下就苦着一张脸叫苦连天,倒也是,从接手这项任务到现在已经三个月,基本上每天都要出来东奔西走,但是一点成效都没有,的确很伤脑筋。
沈允灲倒没表现出不耐烦,待服务员斟上茶离开后拍拍郝冬的肩,安慰道:“耐心点,先吃饭,下午才有力气走路。”
郝冬闷头喝茶,“灲哥,其实你不必这么认真,钱收不回来耀哥也不会为难你,不如下午我们逛‘动物园’吧,昨天发了工资,正好手头上有钱,去赚几把,怎么样?”
一说到赌小子连眼睛都亮了。
沈允灲耸耸肩,摇头:“你去吧,下午我再去看看。”
郝冬咚的一声趴在桌子上,“灲哥,不是叫你不要太认真了,你要是不去,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跑去玩,要是被耀哥知道,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放心,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沈允灲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郝冬皱眉咬牙挣扎了半天,最后叹口气:“算了,我还是认真点吧,再说和灲哥在一起很舒服。灲哥这样的人很受女孩子欢迎哦,温柔体贴,能力又强,很有风度,连我都想呆在灲哥身边。”
菜上上来,沈允灲对郝冬的评价不置一词,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下午还有工作。”
郝冬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抬头看着沈允灲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耀哥好像不喜欢你,总是对你大吼大叫,我都看不过去。”
“是吗,他不喜欢我吗?”沈允灲头也不抬问了一句,没放在心上。
郝冬点点头,张口还要说什么,但是被沈允灲夹到碗里的鱼头堵住了嘴巴,只好低头认真对付起来。
吃完饭又到各个公司转了一圈,基本上都下班吃饭去了,沈允灲和郝冬回公司一趟取资料,正赶上秦耀和公司职员在办公室里吃饭,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周围,桌上有一只烤鸭几个菜,几个人还端着酒。
郝冬一看就不满大叫起来,扑过去去抓鸭子,“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们却在这里吃香喝辣,耀哥,你们也太不人道了,不行,不行,给我,全给我。”
胖子几个人不乐意了,七手八脚扑过去抢,一群人打成一团。
秦耀擦擦嘴巴站起来,问沈允灲:“吃过没有?没吃就吃点吧。”语气很冷漠,像是故意忽视,这段时间都是这样,对沈允灲很不客气,动辄叫道办公室训一通,整天找他的麻烦。
沈允灲微微一笑,摇头,说:“我们吃过了,回来拿点东西。”
“喂,我说,你认真点行不,公司请你来是工作的,不是让你东晃西晃游手好闲的。”秦耀立刻借题发挥。
沈允灲看他一眼,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们马上离开。”
看到他冷淡脸色,秦耀心里一堵,啪的一声走过去,一把抓住沈允灲的肩膀,昂首望着他:“怎么,不服气?”
沈允灲侧身挡开他的触碰,皱眉说:“没有,请让开,我马上就开始工作。”
“耀哥,耀哥,我们没有游手好闲,真的没有,上午跑了很多公司,被那些老总骂得狗血淋头到现在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呢,您老别发火,我们只是回来取点资料,马上就走,马上就走。”郝冬抱着半只烤鸭忙不迭失过来说好话。
秦耀瞪他一眼抬头看沈允灲:“还站着干什么,工作去啊。”
沈允灲紧闭嘴唇,点点头,到办公桌边拿了一份文件与郝冬离开办公室。
秦耀脸色铁青转身打翻桌上的盘子。
胖子一边忙着啃鸭腿,一边火上浇油:“耀哥,我也看那小子不顺眼,以为自己是谁啊,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真让人火大。”
“算了吧,胖子,你是跟沈允灲借钱,借了两三次,人家不甩你,你才嫉恨的吧,耀哥,我看沈允灲挺认真的,你别太为难他。”
秦耀冷冷看一眼为沈允灲说好话的人,冷笑:“他工作态度怎么样,需要你说吗,我没眼睛吗?还吃!马上开工!”
几个人讪讪吐吐舌头,放下手里的碗骂骂咧咧走了。
“吃了火药了,好像没人惹他吧。”
“得了吧,我看是欲求不满,内分泌失调导致的睡眠不好脾气暴躁。”
“啧啧,就你厉害,什么都知道。”
“你们几个不想活了,还不快滚!”
秦耀听得清清楚楚,火冒三丈大吼起来。
几个人立刻抱头鼠窜灰溜溜跑了。
气昏了头,秦耀掀翻办公桌,跑到沈允灲的办公桌前怒目圆瞪,咬牙一拳砸在电脑键盘上,键盘应声裂成几块。
可以破除的,可以破除那个叫做沈允灲的魔障的。
秦耀颤抖着捧住脑袋蹲下来。
“灲哥,你别把耀哥的话放在心上,他那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但是他人真的挺好的,讲义气够豪爽,为人虽然说不上很正派,但是他不会有害人之心,像我,胖子,猴子几个人都是给他在大街上捡来的,家里没人要,在社会上混饭吃,要不是他收留我们,我们恐怕早就被人砍了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变成了白骨。”
路上郝冬都在为秦耀说好话,沈允灲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看看身畔虎头虎脑说得唾沫直飞的小孩儿,无奈摇头,由他去说。
到达目的地,一问前台小姐,照样是经理不在,请稍等。
郝冬双眼一鼓张口就要闹,被沈允灲拽住,掏出合同展示给她说:“我是来解除双方合同的,我们老板说既然你们不再有合作意向,这份合同还没到期,基本的法律程序还是应该履行,否则我可以通过法庭向你们公司索要违约金,到时,你们损失的可就不只是合同上这点钱了。”
前台小姐显然不懂这些,神情紧张重新拿起电话。
沈允灲不待她拨通电话,抓住郝冬转身快步冲上二楼楼梯。
前台小姐这才明白上当了,连忙放下电话叫保安拦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沈允灲拉着郝冬直奔二楼总经理办公室。
前几天就把这栋大楼的格局弄清楚了,四楼以下的楼梯坡度非常低,可以快速通过楼层,更重要的是这间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就在楼道右侧,只要能上楼,其他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果然待保安冲上来抓人时,沈允灲已经踢开总经理的办公室,啪的一声把合同放在他面前,冷笑着对面前完全没明白状况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人说:“张经理,贵公司拖欠我‘平安物流’公司五次托运费总共两万五千块,加上延期违约金一共三万块,请一次性付清,鉴于你们多次拖欠托运费,信誉大打折扣,我们公司决定重新考虑与你们的合作关系,当然,我希望旁边这位客人不要误会,张经理只是拖欠我们公司的托运费长达五个月之久,我想是贵公司业务繁忙,无暇顾及我们这笔小小的费用而导致我们至今没有得到贵公司的付费通知,至于该公司的效益,我想这位客人应该比我清楚,只是我要提醒这位客人,尽管信誉不值几个钱,但是有的时候,它也可以因小见大,张经理,你说是吗?”
上午并不是坐在大厅里消遣的,前台小姐的几十个预约电话沈允灲都听得清清楚楚,因此有了现在的局面。
张经理尴尬看看旁边低头开始沉吟的合作者,连忙站起来推沈允灲,大笑起来:“哈哈,小沈啊,我就说你怎么还不来,我都把钱准备好了,你看你闹这么大动静干什么,钱是一定会给的,不就是三万块钱吗,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为钱伤了和气,你说是不是,来来,我马上叫秘书把钱送过来,你们稍等片刻。李总,不好意思,秘书没把这件事处理好,您稍等,我处理完小沈的事,合同的事我们慢慢再详谈。”
茶几对面高翘二郎腿的秃顶中年男人面如沉水,不动声色点点头:“张总你忙你的,我这里没什么急事,可以多等一会儿。”
张经理掏出手帕抹干额头上狂冒的冷汗,转身横了一眼沈允灲,笑着说:“来来,小沈,跟我去取钱。”
沈允灲站着没动,紧紧抓住大气不敢出的郝冬,说:“不用了,张经理贵人事忙,我们也不好意思多耽搁您的时间,叫秘书小姐把钱送过来就行了。”
见请不动沈允灲,张经理咬咬牙,拨通电话。
接过钱沈允灲数都没数直接放进公事包,向张经理伸出手:“谢谢,刚才多有冲撞,还请张经理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张经理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撇撇嘴,碰了一下沈允灲的手。
沈允灲也没在意,回头走到一旁老神在在喝茶抽烟的李总面前双手递上一张名片,说:“李总,我们‘平安物流’公司的业务面非常广,全国范围内的长途货运,市内市外的短途货运都能承担,李总是生意人,以后有长短途货运什么的请打我们公司的电话,我们一定提供给您优质一流的服务。”
李总欠身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抬头看沈允灲,赞赏点头:“小伙子,能力不错,继续努力。”
沈允灲淡淡一笑,“多谢李总夸奖,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李总,那么我们告辞了。”
李总和善点头目送沈允灲离开办公室,回头看旁边坐立不安的张经理,说:“张经理,我想我们公司要重新考虑与贵公司的合作计划了。”
张经理脸色一白……
沈允灲拖着郝冬马不停蹄冲出大厦,午后烈日照得人头晕目眩,郝冬跟不上脚步气喘吁吁大喊:“灲哥,灲哥,你慢点,慢点,我跟不上,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后面有人追来吗?”说着就要回头看,被沈允灲一把搂住肩膀低声叮嘱:“别回头!快走!”
郝冬心里一咯噔,斜眼瞥到停在路旁的汽车后视镜上一大群浩浩荡荡的人尾随而来,吓得全身一哆嗦,紧紧依偎在沈允灲怀中,“灲哥,怎么办啊,那群人是冲我们来的吗?”
沈允灲拖着他向人多的地方钻,快速向路旁流动巡逻点靠近,那里有警察会安全一点。
但是对方人数太多,很分散,没办法甩掉,沈允灲面色严峻皱眉把郝冬拉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公事包交给郝冬将他塞进车,说:“直接回公司,这里的事交给我,还有,今天的事不要告诉耀哥,把钱给他就行了。”
郝冬抓住他不肯放,“那怎么行,他们那么多人,灲哥你一个人对付不了的,我们报警吧,要不然让耀哥找人来帮忙也行啊。”
沈允灲蹲下来握住郝冬的肩,对他微微一笑,自信而坚定,“郝冬,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让人这么安心,郝冬傻愣住呆呆看着他关上车门看着车把他远远扔下。
紧紧抱住公事包,郝冬吓得直哆嗦,“怎么办,怎么办,耀哥,要不要告诉耀哥,不行!以耀哥的脾气,要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把事情闹大,还是灲哥考虑得周到,但愿灲哥吉人自有天向,一定不要有事,不然我没办法向耀哥交待。”
送走郝冬后,沈允灲拂开额前碎发,微笑着回头看散落在警察巡逻点周围的人,多也不多,十几个人,不过身上都带有家伙,一看隆起的裤兜和腰间的突起就知道了。
把手插进裤兜,抬腿走向对面的狭窄小巷。
南方的小巷没有北方的胡同那么复杂狭窄,却也是同样灰暗肮脏。
沈允灲不快不慢穿梭在巷子中,时不时抬头看看高楼阳台上露出来的绿色植物,身后的脚步声随着巷子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密集。
沈允灲脸上的笑也随之变得更为迷离,黑眼泛出异样的光亮。
在转过一道墙角时快速转身紧贴墙根停下来,顺手拉出角落里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棍。
危险的脚步声嚣张而快速靠近,在对方脚尖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碗口粗的木棍劈头砸下去……
手机铃响起,秦耀翻开手机盖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了,把钥匙插进锁孔,接起电话:“喂。小妍,什么事?”
“老公,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扭转钥匙,门打开,伸手推门。
没想到门自行打开了,从里面蹦出一个只穿吊带衫超短裤的短发美女跨到秦耀身上,“耀!!”
秦耀接住她本能后退了两步惊讶叫出声:“干什么,干什么?小妍,你怎么来了?”
朱妍环上秦耀的脖子摇头晃脑鼓起腮帮子说:“我啊一听说某人想我想得快要死了,就放下一切跋山涉水来啰,怎么样,怎么样,你的小妻子很体贴吧?”
秦耀抱着她关上门走进客厅,点头:“体贴。”
“温柔吧?”
“温柔!”
“贤慧吧?”
“贤慧!”
“善良吧?”
“善良!”
“那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个猪头,快半年没见面了,最起码应该先来一记法式长吻吧?”
说着翘起嘴巴就凑过来,秦耀仰头避开,说:“注意一点,家里还有别人,小心被人看到。”
“哇,不是吧,我都还没过门,你就养二奶了,好个秦耀,看我怎么收拾你!”嘴巴上虽然说得夸张,朱妍却一脸喜笑颜开,显然是早就里里外外看过了。
秦耀叹口气摊开手,做无辜状:“你看看这屋子就跟坟墓一样,哪来的女人气,你老公我都快成和尚了。”
“得!就你那德性,我还不知道。秦耀,我告诉你,不管你在外面怎么乱来,这个家只能有我一个女主人,明白了吗?”朱妍嚣张昂起头宣布。
秦耀抬手行军礼:“收到,老婆大人!”
“呵呵,老公,我好想你哦。来的时候我就想啊,我这下面怎么长的是人脚而不是马脚。”
“干什么?”秦耀把头埋进朱妍丰满的胸部,闷闷的问,耳朵竖起却是在听别的动静。
“这样我才能马不停蹄快点来到老公你身边呀。”朱妍笑着垂下眼睑抱住秦耀的头,央求:“老公,亲我。”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应该还没回来,秦耀心里一阵失落,仰头吻住朱妍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
成年男女之间久别重逢的吻自然不会说停就停,秦耀把手伸进身下女人的衣服,把她身上布料不多的小衣扯下来,谁也没想到停下来。
而就在秦耀趴在朱妍身上准备占有她时,门口传来咚的一声关门声,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头发略显凌乱的落拓男子走进客厅,回头看见他们,目光有些涣散,外套裹在右手手臂上,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目前状况的尴尬,男子脚步僵硬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朱妍窝在秦耀怀中羞红脸,说:“老公,我们回屋去。”
“好。”
不知道为什么,秦耀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但是没放在心上将朱妍打横抱起走进卧室。
那个晚上秦耀将朱妍折腾得尖叫连连,床嘎吱嘎吱作响,楼下多次传来敲击警告声,两人疯狂索要彼此,直到精疲力竭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然而,秦耀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醉在这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欲望中,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门外对面房间的人吸引了去。
和平常一样午夜开门关门走进客厅打开落地窗,可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很苍白,精神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起来下午郝冬把钱交上来时神色也恍恍惚惚,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蓦的醒来,翻身坐起点燃烟看窗外,渐近破晓,不知道他现在睡了没有。
回头看躺在自己身边幸福满足的小女人,秦耀心底涌出一股力不从心的苦涩,感觉什么东西被吸走了,快乐与欢悦都在渐渐流逝。
小心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人,带着点义无反顾转身关上门。
走进客厅,放缓脚步走到落地窗边,爬山虎藤下火光一闪一闪。
捏了捏拳头,秦耀把手放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无法冷却,无法冷却心底的翻腾灼烧,想要拥抱他寂寞身体的欲望让自己不计后果用力推开落地窗。
靠在栏杆上的男子转身,满脸意外。
秦耀睁大眼认真看着沈允灲莽撞撞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入怀中,好冷,他的身体好冷,可是心底的躁动不安被这冰冷抚平了。
但是很快秦耀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扯开推到一旁重重撞在铁栏杆上,黑暗中沈允灲的眼睛如狼眼一般明亮犀利野性危险,他站着没动,连手里的烟都没有抖动一下,冷冷俯视狼狈跌倒在地的秦耀,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秦耀大口呼吸睁大眼,神智一点一点恢复,被夜晚的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低下头,是啊,身上还带着情欲气味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对不起……”
以苍白无力的道歉回答后秦耀爬起来逃避似的冲进房子,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不动的沈允灲,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永远是咫尺天涯。
沈允灲抬手握住右臂上火辣辣疼痛的伤口,转身抬头看黎明前的月,已经有雾气升腾挡住了它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