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醒来睁开眼看见岳雷站在面前。

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他只是看着我,说:“你最好戒毒。要么就少吸一点。”

我偏头不看他。

我不戒!

戒了晚上会睡不着。

会痛得死去活来。

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

岳雷看出我的坚持,说:“要不这样吧,以后你的药都由我来配。我是医生能控制好量和度。”

我回头看着他问:“岳雷,你什么时候离开?”

岳雷一愣,随即笑起来:“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不语看着他,大家心知肚明。

把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岳雷说:“秦耀,我不走。因为你这里,是灲最终会回归的地方。我说过,会等他回来。”

我笑起来,呵呵,他可真会说笑,凭什么?

沈允灲凭什么回来,凭什么我该像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就好像错的是我,沈允灲永远没有错一样。

我扬起冷笑看他。

岳雷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而我越来越发现他们是同谋者。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我从平静的生活中拉出来,然后彻底的摧毁我,让我万劫不复。

我想他们已经做到了。

对灲的爱——————

是一次痛苦的地狱之旅。

岳雷突然开口说:“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会坚持的,我也请求过你,不要放弃灲,不要让他再一个人。”

我不语。

痛得已经麻木。

不是我不坚持,是灲没有心,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除了他爱的人。

我的爱———————给不了他冰冷的心温暖————

我做不到了。

因为自己也已经被冻僵,连自救都做不到。

岳雷弯腰低头看我,平光眼镜背后的眼镜显得高深莫测,“秦耀,你做到了。再坚持一段时间,灲,他会回来的。”

是——————吗——————???

岳雷是灲的好朋友,他们最为了解彼此——————

颤抖着闭上眼。

为什么我要这么贱————仍然没办法完全彻底放弃————

趁岳雷转身出门看诊,我溜出了医院。

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不过是毒瘾发作。

走在街上。

没有保镖跟随。

或许危险就潜伏在附近。

可是我满不在乎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把手插进上衣口袋,拉上风帽,在飞沙走石的大街上逆风而行。

已经是毒瘾发作的第二天下午。

我无所事事。

在商店橱窗外徘徊,看珠宝,看名牌衣服。

给自己买了一个棉花糖,在老板奇怪的目光注视下将木签上的棉花糖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很甜,烧得有点过的麦芽糖的味道。

走到护城河桥上看在臭熏熏的河面上浮游的鸭子。

天————昏暗无比——————

隆冬的夜————快要降临了——————

靠在桥栏杆上的灯座旁点燃烟。

放下打火机时看见自己瘦骨嶙峋的手,手腕上布满针眼,劳力士手表表带显得有些大了。

低头将表凑到嘴边,亲吻————

深深的亲吻——————

我的灲——————

好想你——————

天空变成土黄色,风云会集,铺天盖地————快下雪了——————

起身走向河岸旁的一家地下酒吧。

冰镇whiskey。

酒汁燎原般一路灼烧直达胃部。

我打了个寒颤,舒适的叹口气。

活动活动快要冻僵的手指,扭头四下里观察酒吧环境。

原木桌椅,低调暗沉,流水般的音乐在耳边滑过。

有设置休息区,感觉疲乏的客人可以躺在干净舒适的沙发床上小憩一会儿。

仰头靠在沙发上,身体无力,渐渐滑倒躺下,闭上眼。

很累。

想睡了————

被侍者推醒说是已经到了打烊时间。

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灲陪伴了我好长一段时间。

很开心。

我想终有一天我会永远沉睡在梦中不再醒来。

那样的话————

或许也算是一种圆满幸福吧。

带着醉意走出酒吧。

台阶下,门外已是满世界银装素裹。

南方,是很少会有这么大的雪的。

看来这个冬天——————将会寒冷无比————

将身上单薄的衣服拢好,抱着手臂走进雪地里。

深夜两点半。

寂寞无人的街道。

飘洒的雪花。

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沙沙——————

沙——————沙——————

在拐角处被五六个人拦住也没觉得奇怪。

他们跟了我整个下午,就是要确定我身边有没有人。

抬头看着他们————

目光————

冰冷——————

鹅毛大雪在头顶纷飞————

一片片的雪花在眼睫上融化消失。

记得其中一个人的面孔。

破‘华联’时还没有现在这么暴虐。

但是也杀了一些人,得罪了一些人。

记不得他的名字,不过他脸上的刀疤我记得,我亲手划破的。

杀‘华联’老大时他冲过来。

我反手给了他一刀。

没有杀他————

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血气————

今晚,他是来找我报仇索命的。

可是————

我还不能死——————

不能丢下灲一个人——————

我这么贱——————这么坚持——————

他们掏出雪亮的家伙。

路灯昏暗,却晃得刀光有些刺眼。

刀疤脸说:“杀了他!”

如同切菜破瓜般的随意口气。

有人扑上来。

我的拳脚功夫是十五岁认识孟叔安叔时他们逼着我进武术学校学的。

进去不到半年把老师打折了腿,给开除了。

虽然得了一个什么武术大赛的新人奖,但是技术不算精。

但,杀人,错错有余。

口袋里有防身手枪。

可是没有机会拿出来。

五六个人同时扑上来。

皮肤被割裂的痛感,鲜血流淌的感觉————

脚下的积雪——————

很脏——————

有人从背后偷袭。

听到了刀风,但不能转身,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袭来——————

背后的人被甩了出去,倒在地上。

“警察!都给我住手!”

前前后后的人立刻撒手转身就跑。

刀疤脸回头看了我一眼,冷笑————

他志在必得!

无力靠在墙上,滑下————

猩红的鲜血落在雪白的积雪上。

拉起衣角把表上沾上的鲜血擦干净。

闭上眼,缓口气——————

踏雪的脚步声停在面前。

淡淡的青草味道飘入鼻中,很清新的味道。

睁开眼看见昏暗灯光下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

又是他!

郑轩小警察。

他也笑起来:“我救了你两次,怎么谢我?”

被扶起来扛着。

我说:“以身相许吧。”

“嘁!硬邦邦的男人拿来干什么?不如你自己到警局自首,交出犯罪证据吧。”

我笑,“那你救我两次不就白救了吗?”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人民警察除暴安良,维护社会治安,天经地义。”

墙头上干枯的常春藤枝桠在风中摇曳,大片大片的积雪哗啦啦砸在地上————

沙————沙————

脚步声————

风声——————

说话声——————

身体靠近的地方很温暖————

我全身压在小警察身上。

突然想起来,“警察都像你这么神出鬼没的吗?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你们的身影?”

“才,才————不是————呢————喂————你太不够意思了吧!秦耀!刚才在酒吧是我把你推醒的耶————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哪里能记得,那时灲的样子还残留在脑中。

这么说来刚才他一直跟着我?

笑着说:“警察也做兼职吗?你可真够忙碌的。”

“没有!那酒吧是我老哥开的,没事的时候过去帮帮忙。”

搭上出租车,身体还靠在他身上。

或许流血过多,身体发冷,脑子也不太清醒,闭上眼靠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