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手帕捂着眼睛,装作很努力地要止住自己滔滔不绝的眼泪,眼睛却从指头缝里偷偷注视着江图南。
我脑子里绝望成一团乱麻,慌慌地想着对策。前因后果地想想,不过短短的一夜而已。赤银堂会专业阴人这么多年,手段再怎么逊,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露出马脚吧?
江图南背手从小茶几上又拿了一支烟点了,火头明灭,转瞬就又变成了长长的一截烟灰。
我记得他高中后半程起才学会吸烟,而且极少吸。作为一个学霸,他自恋地告诉我他不喜欢让烟草打乱他清晰的思维。
我见过两次他这么吸烟,除了江太太出事那次,就只有今天。
他内心的矛盾绝不亚于现在的我。
这样本来就心虚的我更加忐忑。
江图南的脸藏在一大团青色的烟雾之后,疲惫的胡子茬隐隐。他看着我,像是突然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他对我说:“何月西,你是怎么做到装死七年,什么都不告诉我的!”他转过身,随手把烟在桌子上碾灭,从茶几上捞过来一堆什么东西,冲着我摔在地上。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反应惊得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心里瞬间柳暗花明又一村!
难道他并没有看穿这个局?他只是为了我人间蒸发七年才发这么大的火的?!
看来真的是我心虚想多了?
我不敢相信地低头,发现他摔向我的,是我昨天随身挎包里的东西,有一本美国l.a.的绿卡,一张西海岸某小镇中学的执教证明,还有一些机票化妆品之类有意无意佐证身份的东西。
这些都是赤银堂会精心搞出来的。鬼牙和阿周叔他们为我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又像小说一样唯美的过去。
在这段“过去”里,我七年前离开了山城,在江太太生前的安排下改名换姓,移民去了美国一所大学念书,念了我最喜欢的作曲系,安安稳稳地毕了业,因为喜欢海边小镇的风土人情,就呆在那里教书。经常旅游,热衷做社工,谈过一段恋爱……
当时我听着也是醉了,悄悄苦笑了一下。
这样的“过去”和我真实经历过的,完全的相反,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对比。
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曾经幻想过这种富足宁静小清新的生活。可是那次变故把我的所有的少女漫画一样的脑洞泡泡砸得粉碎。
那天我跪下来,哀求地抱住拿着匕首浑身是血的月铭,从那一刻起,我就确定,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七年来我每天都在做梦想着潇洒地远走高飞,离开山城,离开腐烂生疮的千佛眼。可我一步都迈不动。我不可能放下家仇,稀泥一样脏乱的千佛眼里,有月铭,有阿周叔……
我又怎么可能再悠闲地去海岸吹风,去满世界旅游,去听什么高贵冷艳的作曲课!
但江图南相信了。江图南叹口气冷笑道:“何月西,你的小日子还真是与世无争舒服的紧,早把我忘到姥姥家了对吧?”
他像是少年时代那样取笑我,本来僵硬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