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仕卿没说话,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他对我说什么。我的世界进入永夜,他就算是天使自带光环,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更何况,他的世界比我的还要黑暗。
我呆呆的坐了很久,有人匆忙来,有人匆忙去。我爸一直没有回来,我想,关雯可能在找他的麻烦,或者宋梨的事情比较棘手。
“韦如庭的家属。”有人在喊。
“在,在,在这里。”我慌忙起了身,顺着喊声跑到了一扇门前,几个医生护士在那里朝我招手。
“这位是樊专家,现在你可以跟我们到观摩室来看看病人的颅内情况。”有一位年轻的医生对我说。
“好。”我点头,然后跟着他们往里走,不知道陆仕卿出于什么心理,也跟进来了。
观摩室很小,隔着玻璃我看到我妈躺在手术床上,无影灯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苍白得看不到一丝生气。
“你看,这个位置有一个出血点,这里的出血量大,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来堵住它。嗯,还有这条血管上,也有一个比较小的一点出血点。这两个出血点如果成功堵住了,并且病人能在预计时间内苏醒过来,手术就成功了。但我一定要事先告之你,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最坏的结果就是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一些无法预计的情况……家属,你在听吗?”那个专家指着电脑屏幕在详细的向我介绍我妈的情况。
我拼命的集中精神,张了张嘴,我问:“我妈会没事儿对不对?”
“医生,我们知道了,一切就拜托你了。”陆仕卿的声音响起来。
我猛的回头,“你知道什么呀知道,这是我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呀。”
“家属,你不要激动。我现在要进手术室了,手术时间大约需要两个半小时左右,你们现在可以到等候区去休息一会儿。”专家起了身。
“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活我妈。”我追上去,一把拖住他的手。
“会的。”那个专家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他就进了隔离门里面,我看到护士在帮他换无菌服。
“出去吧。”陆仕卿伸手拉我。
“不,我要在这里看。”我死死的盯着玻璃里面的情况,我妈一动也不动,她要是挺不过这个难关呢……我想到这个可能性,瞬间就陷入了一种特别大的恐慌里。
“你不能在这里妨碍医生们工作。”他拉了拉我。
“你放开我。”我用力挥了一下他的手,自己没站稳,撞到了电脑前椅子上。
“喂,家属,你们可以出去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快把你爱人带出去。”有个护士很凶的吼起来。
我盯着我妈的脸,不,不,我要留在这里,我在陪着我妈一分一秒,我要陪她共度这个难关。
陆仕卿拽过我的手,象是老鹰抓小鸡一样将我夹到腋下,我拼命的挣扎,他抿着嘴拖着我往外。
“你放开我。”我踢他,恐慌和压力让我喘不过来气。我尖叫完这一声后,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半昏迷之中。
“宋橙,宋橙……”声音远得像是在遥远的天际。
我似乎被人抱起来,好像又有人围上来,我感觉一阵刺痛。痛得我忍不住皱眉,睁开眼睛,陆仕卿的脸离我好近。
“我妈呢?”我一个翻身就坐起来了,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在手术室旁边的等候大厅。
“手术还没结束,喝点水吧。”他递过来一个一次性杯子,“你爸来过了,他说宋梨要送去殡仪馆。”
我一口气喝完,丢了杯子我就往手术室门口跑去。那样厚实的门,什么也看不到。走廊里,只有惨白的日光灯照着我的悲伤与无助。
我靠着走廊的墙壁坐下,交握双手我向上天祈祷。我只要我妈好好的,我情愿少活二十年。
“会没事的。”陆仕卿蹲到我面前。
“滚!”我吐出这个字。
他闭了嘴,不再说话。
我头埋到膝盖中,时间在这痛苦的深渊里被无限拉长,长得我真想给它跪下,求求它们能快点过去。
我等啊等啊,等得我感觉青丝都要变白头。终于,我又听到有人喊,我一个激灵,扶着墙起了身。
“出血点成功堵上了。”那个专家朝我微笑。
“谢谢您!”我双膝一弯向他跪下了。
“快起来,别这样,快起来。”专家慌忙伸手拉我,“现在最关键的是术后护理,病人的颅内还有淤血,这个要靠她自身的能力去吸收。目前病人还没苏醒,等会儿会送回病房去,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通知医生,今天晚上非常关键啊。”
“好,好。”我转身往室门口跑,护士推着手术床已经出来了。
我跟着手术床往前走着,我妈还是紧闭着双眼。我快跟着了几步,轻声喊她,她却不理我。
我妈被送回了病房,护士让我跟她去拿血浆。
“我跟你去。”陆仕卿跟着护士走了。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坐在她的床头,仪器亮着,响着,我握着我妈那只自由的手,慢慢的,慢慢的将脸贴上去。
陆仕卿一直在病房里陪着我,我不说话,也不看他。他也不说话,也不妨碍我。天黑的时候,我爸赶回了病房。
我爸看起来,老了二十岁,连背都驮起来了。
“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着。”我爸说。
“不要,我来。”我盯着仪器看。
“大妞。”我爸拉我。
“别碰我。”我象一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随时准备战斗。
陆仕卿拉了一下他,两个人去了病房外面。
医生隔一个小时就会来问问情况,到晚上九点多时,他们有些急了。这个点,病人正常应该醒了。可是我妈还是昏迷着。
到凌晨三点,那个专家再次被请来了,检查了半个多小时。
“我妈……怎么样了?”我哆嗦着问。
“情况有些复杂。”专家沉吟着,“再等等吧。”
“医生,你说,到底什么情况?”我盯着他。
“你实话实说。”陆仕卿也看着他。
“这种情况,病人即使醒过来了,也很难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还有一种可能,可能会维持目前这种状态。”专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