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高冷的嗓音沉默了几秒。
“沐小姐是么?”这个所谓的姐姐,脑筋倒是很清楚。
“我且不说这个在部队这种严肃的地方举报这回事这是机密,而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本身就错在沐朔,为什么还要追问举报人到底是谁?不为抱怨,更不为报复,那为什么?错就是错,揪着这个举报人不放,你跟你母亲的苦心就不会被白费了?好好拎拎清楚,也仔细想想,女方那一边现在出了事是要告你们强奸,但如果没出事呢?你就那么天真地以为,为盖住这个黑洞,满足这些黑心人的裕望,掏个几十万块钱倾家荡产就行了!”
那简直是做梦!!
这个铿锵有力的嗓音充满了正义感,如醍醐灌顶一般将沐染的心思洗刷得透彻干净。她晶亮的水眸因腾起的雾气而闪烁着,努力想要看清楚,想清楚。
心里狠狠地一沉,几乎是一下子就闷痛闷痛的。
是的。
母亲也跟她说过了,说事情是恰逢那个女孩子在医院叫着闹着不肯清宫的时候被揭发的,可想而知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母亲徐璟又会把她叫回来怎么解决这件事?
只是想想,纤小的女孩儿就觉得头顶有黑沉沉的云压过来,压得她胸口满是沉闷的酸涩,根本就没有办法透过气来。
纤小的女孩儿攥紧了身侧的拳头,强忍着喉头的酸涩摇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又开口说:“不是……”
“我妈妈是昨天才和沐朔联系过的,那个时候还没事,所以事情是今天发生的对吧?也是军区的领导去了解情况的时候,才被对方威胁说要告我们的,对吧?”
她的猜测,应该是没有错的。
“我也知道这件事不怪谁,是错在朔朔,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这样的揭发,我们也不会被逼到这样的风口浪尖……”
“长官,明年夏天沐朔的服役期满两年,就可以转到总军区了,我问您举报人,是为了想弄清楚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不会无缘无故就做这么要命的事对吧?那他(她),要怎么才肯放过我弟弟?放过我所有的家人?”
她的嗓音微微哽咽颤抖,自己却都没有去管。
那个人,是有目的的,对吧?
如果她可以弄清楚其中的关系,举报人的口供改一下,再不管花多少钱让那个女孩子不要一口咬定是强暴,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了是这样的,对吧?
纤小的女孩儿眼眶泛着红,心里怎么想着就直接轻声软软问出来了,如果她猜得对,而对方又肯说的话,她是愿意,倾家荡产、放下所有尊严和羞耻感地去做这件事的。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你等一下,我问我们政委。”
“嗯……好。”
纤小的的女孩儿抓着听筒,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徐璟靠上前,满脸泪痕地焦灼哭道:“怎么样?怎么样了?还有希望吗?你说了这么半天还有希望吗?”
那样子像是一个捧着被狂风压倒的麦苗的农妇,辛辛苦苦的付出就这样几乎要付诸东流了一样。
纤小的女孩儿垂下泛红的眼,不让自己看到那有些悲惨的画面。
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人声。
片刻后那人拿起了听筒,道:“政委要亲自跟你说。”
政委?
可她并不认识,且从不认识那么高级别的人物。
“您好。”纤小的女孩儿反应过来,苍白的唇张开,无措地颤声沙哑地叫了对方一声。
“嗯。”对方口吻淡淡的,有一点年纪了,“沐染?”
她大概是太紧张,脑子也懵了,才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会直接直呼她的名字,只头脑眩晕地“嗯”了一声。
对方不紧不慢地缓声说:“举报人经我这里考证是他的舍友,只是,没有对外公布。”
沐染劈头一个雷打在头上,颤声脱口道:“怎么会……”
“大致是因为炫富,彼此各种看不惯,你弟弟从穷乡僻壤的小镇出来,穿金戴银满身名牌,又爱炫耀,大致就是宿舍矛盾那么简单。偶尔跟同宿舍的兵炫耀自己搞大了女人的肚子,被记恨着的人记住了也难免。而至于那个女生的家长,是南京机关方面一个小官员的女儿,遇到这种事自然更不会善罢甘休。”
“你是想解决这件事?”对方淡淡地问她,“那让我听听,这么大的一个阵仗,你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摆平?”
纤小的女孩儿脑子瞬间懵了,头脑嗡嗡作响地僵硬站在原地,小脸上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苍白得吓人,仿佛瞬间就看到了地狱。
张了张嘴,她却无助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好像哪儿哪儿都是绝望一样。
“你认识我。”终于终于,她疯狂旋转的小脑袋恍惚间才认清了这个事实,揪住了颤声说道,“我只是说我是沐朔的姐姐,但是,我没有说过我叫沐染……”
“嗯。”对方口吻淡淡的。
“沐染。”他又淡淡叫了一声,“我不问你最近得罪过什么有来头的人,我想你现在应该只关心什么人能帮你解决你弟弟的问题。你是该庆幸你自己是沐染,否则这种直接能举报到首级领导那里去的事,怎么可能在我这个政委这里硬生生截下来,给你时间去解决?”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天真人?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纤小的女孩儿心下狠狠一震,晶亮的水眸腾起的水雾温暖了她的眼睛,她得罪过的人,能帮她的人……她眼里心里都只闪烁过一个健硕挺拔的冷峻身影,却在想到的一时间,胸口猛然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
谁来告诉她。
不会是楚君扬做的。
早上在病房时他那副微微受伤后冷酷肃杀的样子,让她记忆犹新,他淡漠地说出要让她心甘情愿之类的话,那样轻飘飘的却说一不二。
她明明该有预感的。明明当时,就感觉到可怕和恐惧了的。
“不会……”她苍白的唇瓣发着颤说出这两个字,吐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里是Y市,南京那么远……他的势力不会覆盖那么远……”
对方淡淡地浅笑,从鼻息里淡淡哼出一声。
“首长那边去视察了明天才能回来,我这里,就只能拖到今天……”放下了腕上的表,对方缓缓道,“要怎么做你自己清楚。我就说到这里了。”
说完,电话直接挂了。
那急促的“嘟嘟嘟”声震在了沐染心里,震得她胸口痛的那么厉害,险些抓不住听筒。
脸上,浮起一股火辣辣的灼热,碾着她的尊严在迅速地攀升着,灼烧着,险些将她整个人都烧尽。
“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啊……能花钱解决吗?要花多少钱才能解决?”徐璟眼眶通红,一副要砸锅卖铁也要解决这件事的样子,死死揪着沐染的胳膊,颤声问道。
那神情,好像下一瞬就要崩溃了似的。
小手握着手机,维持着通话的画面,连按下挂断键都做不到,沐染僵硬地极力地想缓过胸口闷痛闷痛的呼吸来,整个身体像是高频率地震荡一般,连徐璟拼命晃着她问着她问题都感觉不到。
好久之后,她才轻轻放下手机。
现实,总把她逼到她最不想去的角落。叫她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半晌。
纤小的女孩儿才转过僵硬到快要不能动的身子,红着眼睛,跟自己的母亲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