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海之外, 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 直目正乘, 其瞑乃晦, 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 风雨是谒。是烛九阴, 是谓烛龙。其为龙族之神之灵,取其血肉啖之……
“姑娘,你平日看书不都很快嘛, 怎的这本书都看了两三日了还在看啊?难道是因为它是最后一本,所以姑娘看的特别仔细?”萱儿走到书案前喃喃自语道。
我从那一段文字中抬起头, 没有立即应声, 回想着手中这本书里都快能倒背如流的字眼, 我有些明白却又有些糊涂。明白的是,我知道它其内的大致意思是在说西北之地有一尾烛龙, 而这烛龙和盘古大神一样同为混沌开辟之神,是后世所有龙族的灵与神,只要能取它的血肉吃了,再与想要操纵的龙族之人相合之,日后每逢催动文下的一段咒诀, 那此人就会任你所摆布。不明白的是, 此龙既有如此之大的来头, 为何在《神迹》中我却未曾看到过?
难道说, 是因为其血肉中蕴藏的秘密?
然这魔宫柳殿内怎的会藏有这样一本书?而那句与龙族之人相合, 具体指的又是什么?
我将书卷妥帖的纳入广袖中,问萱儿道:“萱儿, 你可知这柳殿以前住过何人吗?”
萱儿耸耸肩:“姑娘玩笑了,以前这座殿室君上可是连蚊子都不让飞进来的,更莫要说是谁想住了。不过,萱儿听说昶泽君尚在的时候,这处倒是住有人的,而且还有人说这座殿室其实就是为那人而建的。”
“唔?”我追问道,“萱儿可知是谁吗?这里的物事也全都是她留下来的?”
萱儿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按说看这殿室的名字,不用我说,姑娘也应该可以猜到的,而这处的一切物事,据说就是君上他自己都没动过,仅是偶尔进来看看,故而,应该是这样没错。”
“柳殿……”我默念一遍,看着萱儿确认道,“那人是昶泽君的妻子?魔君的娘亲?”
萱儿复又点了点头。
我了悟地“哦”了声,心道那必定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可我还是弄不明白她手中怎的会有这样的书?难道,她和他的夫君之间有什么天大的阴谋?
我看看萱儿一副完全不知内情的样子,打消了继续盘问下去的念头,转了个话题道:“萱儿,男女相合却是个怎么合法?”
“噗——”
萱儿登时整个脸都绿了下去,噎了半晌方羞涩道:“姑娘、姑娘逗萱儿呢吧!姑娘看过那么多书,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说着,她的脸上居然又泛起了一片绯红。
我撇嘴无辜地摇摇头:“怎的?不知道这个很丢脸吗?你快说嘛,我没逗你,我确实不知。”
“呃,这个……”她支支吾吾道,“那日君上不曾……不曾……”
“不曾什么?大胆的说。”
“不曾、不曾和姑娘那、那个吗?”她益发的脸红。
“哪个?”看着她的样子我都要冒汗了,急道,“相合是不是就是会让人生孩子的那档子事?”
萱儿忽轻吁一口气,笑逐颜开道:“对,姑娘这不是也明白嘛!”
我捏了捏眉心,还是有些不解:“萱儿,书上都写,成了婚入了洞房睡在一张床上后就会生孩子,那就算相合了?你骗我的吧!”忆起我梦游到落离床上的事,我确信一定不只这些。
萱儿闻言,一副欷歔扼腕的样子无奈道:“姑娘,入了洞房之后呢,书上不会没写吧?”
“写了,”我点了点头,“可写的大多都是一样的,譬如,红绡帐暖、一室旖旎,抑或是更闰一更儿妨甚么的,就没了下文。”
萱儿翻白眼道:“这个我实在说不出口也教不了你的姑娘,可你若真想知道,我改日就去寻两本能让你明白的书回来给你看好了。”
“那好吧,只能如此了。诶!”我提醒她道,“最好是带有插图的那种,好理解一些,我对这方面的领悟实在欠缺,说出来未免丢人。”
“咳咳……姑娘同萱儿说说就算了,跟别人千万不能张口说这个,不然就真的丢人了,知道么?”萱儿一边嘱咐着,一边从外间提进来一个食篮,“姑娘吃些东西吧,别再怄了,你那日从水榭回来就不吃不喝的,以你现在的仙力又不能全靠仙气护身,再这么下去倘使真的将君上给惹毛了,姑娘就不担心天妃娘娘吗?就是不担心她,饿坏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我将食盒一把推开,微有些恼意:“萱儿莫要再劝我了,你去告诉馒头君,就说我左右也不过是天妃手下的一个小仙娥,这些时日来,我能为她做的几乎都已做尽了,馒头君既存心要留我在此,我总不可能因为天妃而永远都要受他的摆布罢,那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叹了口气,我继续道:“我想,天妃娘娘她和我的想法定也一样,故从今往后别指望馒头君再用天妃娘娘来挟制我,除非他放了我二人中的一人,若不能,我永远也不吃不喝。”
事实上,我此话并不当真,但以我这些时日的判断而言,馒头君定不会真的去伤害香凝,毕竟她是天妃,而馒头君真正的意愿只是想让我言听计从,顺了他的意,凭他现在的气候,在我看来他应还不敢与仙界公然为敌。
况且,终有一日仙界之人必会寻来此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信他这魔宫真的有那么密闭透风,更不信各位仙友会有那么蠢。所以,等到仙界之人找来的那天,馒头君势必要交出一个完好无缺的天妃娘娘,要是交不出,或是交出了个有什么毛病的,那他就是置整个魔宫于不顾,我想他还不至于为了我而这么做。
故而,我既洞悉了这一点,自然便也可以由着性子来,就算馒头君仍是不能主动放了香凝,但起码应是可以逼着他让我和香凝见一面吧,他费尽周折将我掳到此地,我料定了他不会真能狠下心眼睁睁看着我饿到半死。
萱儿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顿时溢满了整个书房,她看着我的脸,奶声奶气道:“那姑娘少吃一些也好啊,若君上问起来,我就同他说你没吃,这样既……”
“萱儿,怎的让你跟了她几日,便成她的人了?”萱儿话音未落,就听屋外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即馒头君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他今日着了一身似雪的长袍,内里一件血红的中衣在前襟和曳地的袖口处做出陪衬,看起来让人觉得分外妖冶。
萱儿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冲我吐了吐舌头,立即上前福身认错道:“萱儿参见君上,萱儿知错,该罚!只是……”她顿了一顿,微低下头,“只是姑娘她已经好几日都滴水未进了,萱儿是想劝她吃些东西。”
馒头君走到书案对面的茶桌旁坐下,一面给自己添着茶,一面问道:“仙子凭什么就觉得这招会对我管用呢?”
“萱儿你起来,此事与你没甚相干。”我起身将萱儿扶起,挺直腰杆道,“本仙并没无要挟你的意思,可你既然一心要将我和天妃留在魔宫,仙界之人又迟迟不到,那本仙也只能一心求死了,难道,你还真祈望本仙跟你同流合污不成?还是说,本仙应当为了天妃娘娘而永远的委曲求全,任你掌控一辈子?”
馒头君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既而抬眼看着我问:“仙子竟就如此鄙夷魔界吗?你们仙界之人做的事又比妖魔有情几分?据说千年前,当今的天君为了这一位置连她的小师妹都能下得了手,这便是仙人们所谓的‘好’吗?”
“你如何得知此事?”我登时傻了眼,没成想当年之事居然已是街闻巷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仙子道他是仙界天君,诟病就应该被遗忘吗?”他放下茶盏,转眼看向萱儿道,“萱儿,你去天妃所住的寝殿将她请到此处罢。”
“你说甚?”我意外地问。
萱儿亦愣了愣,一忽儿,又对我浅浅一笑后退了出去。
“放了你我断然做不到也不会做。”馒头君别过脸看了一眼萱儿消失的背影,续道,“无论你此番是不是在要挟我,也无论你信不信,可我确然见不得你这样下去。今次能让你与她相见一面已是我的最后底线,切记,莫要再用这等愚蠢的手段逼我!”
“你……”瞧着他起身欲离去的身影,我不由问道,“你莫不是对我……对我当真了吧?”
他驻步回头看我一眼,不答反问:“你说呢?不然我将你带到此处却是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