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玉喟然长叹, 续道:“直到那日你出现在仙山之巅,你想,你无法改变的神韵连香凝都一眼认出了, 他又怎会不知?可他却只能装作不知, 甚至不惜当众罚了香凝, 怕的就是你的身份再次暴露, 招致祸患隐忧。然则, 尽管是心知你掉入了别人设的圈套,他仍不顾一切的要接近你,但他又不能对你好, 因为,他彼时已为自己设定好了结局, 他望你爱他, 却也怕你爱他, 所以,在最初的时候他总是佯装玩世不恭, 在临了又说出那一番话。这一切,都只是因怕你伤心啊!”
“香凝多多少少应是知悉其中内幕的,为你二人之事心痛不已,故而百般劝说之下,落离终被她说通, 遂二人成婚。一方面, 为的是让笥婧和凤妍以为他已忘了你;再一方面, 为的即是他可设法将你留在挽澜殿, 而不被众人所怀疑。”
“你道你私自改了请柬他不知么?你道你劝他叫笥婧前来赴宴所为何意, 他不知么?还是,你道你肯随他回挽澜殿图的是什么, 他不知?不是的!你的一举一动他俱看得清楚,所以给你一支假的佑思笛,所以任由你为所欲为,也好叫你明白,就是你当真拿了佑思笛也杀不了笥婧!”
“最后,他寻到远清苑破了尊者的结界,又用天君的身份强制你留在挽澜殿百年,他心道他只需要百年,百年之后,他愿亲手为你了结一切。终究他是不能活在这世上的,他此时已深谙你二人命理相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知道,除非他死了,这种宿命才能消失。”
我抬手捂住又胀又痛的双眼,悔不成声的接道:“可惜,我没能给他百年……”
颢玉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这也不能怨你,你是被人误导了。”缓了一缓,他续道,“你师兄他也没想到反噬会来的这么快,不过,这千年来他遍览仙界群书,幸在找到了一个能暂时医治你的方法,之后他便去了北荒之地……”说着,颢玉一阵哽咽,“你食了他的心上肉,他本就与你心神想通,你受一份苦,他的心便也要揪上一揪。那日,也就是在他冒死取得玄冰之时,他忽感一阵莫名心痛,惊觉大抵是你出了意外,遂疾速赶回天宫,孰料,你人已不见!”
“掳了你的那人,想是知道你们之间的这种联系的,故为了不被他察觉,那人便对你百般照料,兼之昶泽魔君建造的那魔宫本就是为防天机镜的,你也便就此杳无音讯。可是,当香凝重击你一掌,他感受着疼痛终于寻见魔宫之际,局面已不容挽回。”
闻言,我苦笑出声:“花仙一族独有的特殊术法?!不想原竟是这样。”
“嗯。”颢玉应了一声,一缕晨曦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不知不觉,月落星沉天已渐亮。
“你自魔宫回来的反应,他实则已清晰你心中所想。”颢玉一边用手在天儿的眼前悬空搭出一个遮阴的小凉棚,一边问我,“竹儿,你可知守着烛九阴的为何是荷仙婆么?”见我摇头,颢玉凉凉地解释道,“那名字虽是他随口一说,可你想,‘荷’即为‘合’,与‘合’相对的……”
“是‘离’!”我登时心乱如麻,不敢置信地问,“那仙婆是他变得?他知道我要取烛龙的血肉?”
颢玉偏过脸去,不答反问:“不然,你以为他干嘛给你佑思笛护身?他又为何要用天机镜送你?”
一瞬间,我被惊的说不出一个字,可是转念一想,他怎会知道我要做什么?莫不是他也知道那奇异的术法?
颢玉似看出了我的疑问,开口道:“你先莫急,此事你待会儿自会明白。我最后问你,你可知你师兄他是如何死的?”
“不知。”我实言道,因为,我一直觉得无论是雷劫也好,真神外泄也好,以落离的修为,怎么也不会致死,这也是百年来我心中最大的谜团。
“竹儿。”颢玉轻唤我一声,却是良久没有下文,半晌,他方道,“我今日将此事全盘说于你,只是觉得这些事你该知道,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也向他保证,就算是为了他送出的这条性命,你听了之后也断断不能再做出什么傻事。毕竟,冤冤相报无尽头,他最终的意愿也是不希望有人再受伤,而这些天我也看得出,那人确有悔意。”
话到此处,我心里已有个大概,只是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傻到这般,更不敢想象背后那人竟会……
我阖眼颔首,然则,终于听到颢玉确认之后,我仍不免震惊心痛,因为他说:“你在魔界内知悉那术法,唤作降龙术,此术法因颇有些阴毒,故只得龙族之人所知。而那人正是利用了其中最为阴毒的一面,致你师兄他灰飞烟灭的。而这最阴毒的一面便是,用那御龙之术杀谁都好,唯独血亲杀不得,否则必被反噬,元神寂灭!”
“所以那人当初幻出了个人偶,所以那人暗中与笥婧报了信,所以那人将你掳到魔界,他虽是兵行险著,但却巧成步步为营。竹儿,你明白了吗?”
“哈。”我泠然一笑,道,“怎敢不明白?他如此这般煞费苦心,我若再不明白,岂不成了傻子!不过,他千算万算又怎么,他终究还不是把兄长你给算漏了,可见他并没多聪明!”
话罢,我强撑着麻痹的腿从地上站起,最后问道:“落离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既知道会死人,为什么还要帮我?现在想来,那一夜他必也是清楚的罢,他这是何苦?”
颢玉亦抱着天儿站起身来,道:“他心知你一心要为我报仇,况且,他一直也都觉得自己和笥婧确实有错,与其叫你再用别的方法,不如就此了结来得保险,左右你终归不是笥婧的对手,倘使再拖延下去,你暴露了身份不说,更有可能再出什么意外,反正他百年之后的计划也正是如此,索性也就这样了。不过……”颢玉说着看了眼怀中的天儿,“不过他若能看到现在这副光景,也定是会满足了。”
我伸手摸了摸那仍在沉睡中的人儿的小脸,既而侧身急退一步,对着颢玉又是一记定身咒,看着他张大的双眼,我拍了下他的臂膀,安慰道:“又对兄长施术实在对不起了,你与天儿在此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放心,我,不会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