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犹疑

贤云庄所有华美的房屋都在经历烈火的焚烧,只有一栋除外。

那是个偏僻的小院,多植花草,由于烈火的炙烤,花香变得更加浓郁。

那是一种残忍的浓郁,仿若战场上,从枯骨缝隙中生长出来的鲜花,那样的鲜花张扬美艳,却又带着亡灵的一声轻叹。

发出轻叹的除了亡灵还有一个人,活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穿梭在火焰中的活人。

他的双腿稳而有力,步履间保持着良好的节奏,看上去是一个身体蓬勃健壮的男人,可是他鬓边的白霜和眼角的皱纹暴露了他已不再年轻。他的年纪比赵猎户要大上一点,可是他们两个看上去却像两个辈分的人。他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他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眉宇和脸部依旧透着些许清秀,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他轻轻叹息一声,面部的倦意便似乎随着这声叹息消失在空气中。

那间怎么都烧不起来、也闯不进去的院子就那样静静的出现在他眼前,像一个待字闺中教育良好的少女,稳妥而又腼腆。

那一支支火箭放射过去,然后又立即被空气中的某物反弹回来,只见一层淡淡的紫红色薄膜如同一个椭圆形罩子一般保护着这间院落,东西打向这层罩子,罩子上便会激出一圈圈涟漪,而后再将东西反弹回来。那反弹的威力也不小,稍有不慎就会刺穿持弓人的身体。

一个黑衣人跑过来道:“主公,属下们用尽各种方法依旧无法破处结界。”

黑衣统领望着那层坚固的结界,道:“从地下挖过了么。”

黑衣人道:“挖过了,原本很顺利,可以一旦到达院子的范围,那层结界就又出现了,沙土撼动无法。”

黑衣统领没有理他,他的目光被那棵高大的杏树吸引,那棵杏树有一半的枝干埋在结界里,粉色的杏花在火焰的照映下更显姿色。他走过去,背对着黑衣人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黑衣人立即发出一声尖哨,所有人都停止动作,围了上来。

黑衣统领指着树根,吩咐道:“挖。”

他们立即挖。贤云庄的东西几乎都被烈火摧毁,他们有弓的用弓挖,有箭的用箭挖,手上拿着什么兵器就用什么兵器挖,有的甚至直接用手去挖,无论哪一种动作都分外迅捷,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听黑衣统领续道:“你们挖的时候莫要让手上的血沾进土壤里面去了。”于是徒手挖的人立即停止,去墙角院落捡了些尖锐的石头,继续挖。

杏树的数根扎的很深,翻出来的土壤渐渐变得湿润粘稠。杏树的根络越来越密集,暴露在空气中的面积也越来越大,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是统领没有发话,他们也就不敢停,只能拼命地挖,终于,杏树的整个根络都暴露出来,奇怪的是这棵杏树居然依旧没有倒塌,而且已经坚挺如初,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黑衣统领道:“这次用手,轻轻地将沙土拂开,速度要快。”

兵器统统被丢去一边,这样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杏树地下被挖出一个大坑,终于,一个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被挖了出来。

那是具男人的尸体,那尸体不仅不臭反而还散着淡淡的花香,更加奇特的是,那具尸体只腐烂了左半边,右半边还完好如初,像是个刚刚死去的人。

男人的年纪在三十至四十岁中间,衣服极其简陋,黑衣统领看着那具尸体,冷笑着道:“以血肉造成的结界虽然厉害,可惜突破口也非常好找。是不是愈是厉害的东西,弱点就愈是致命?”他抬抬下巴,淡淡道,“用火,把他连同杏树一起烧了。”

火非常好找,只是顷刻功夫,挺立的杏树就变成一棵火树。尸体和杏树烧毁后,罩在院子上的那层结界也就随即消失。

黑衣统领走进院子,回廊的木质地板上影印着橙色的火光,他的鞋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回音。拉开门扉,一股淡淡的女子脂粉香扑面而来,房间中还飘着氤氲的湿雾。

“搜!”

什么也没搜到。只在窗沿下面的地板上捡到一支金蝶步摇。捏住步摇的手骨节泛青,棋,终究错了一招。

“找!即便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赵猎户的尸骨翻出来!”

天已经亮了,贤云阁已经成了一片焦灰,只有门庭依旧挺立着,纪念着它曾经的光辉。

没有一个人敢往里面看,哪怕它光洁的台阶上沾着斑斑红血。从前要经过贤云阁门庭的人全部绕到而行,生怕被灭庭的人看见,牵连灾祸。人从来都是量力而为的生物,有自知之明也许才是人类繁衍至今的主要原因。

烧毁的房屋被黑衣人倾力拉开,焦灰四散。他们从里面翻出了许多银针,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焦骨,一个都没有。

焦灰扫开,露出一大块灰黑的钢板,四十来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它的机关所在,就连钢板四周也与地面切合得毫无缝隙,这地面是由水泥和沙砾混合锻造而成,黑衣人望着地面有些犯难,生怕统领会真的让他们掘地。

黑衣统领的眼里泛起森冷之色,不过那股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他捉了一个黑衣人,道:“你放才说赵猎户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潭?”

黑衣人赶紧答道:“是,而且四壁上也全都流有细水。”

黑衣统领道:“那水可是活的?”

黑衣人道:“是活的。房屋倒塌后潭里的水依旧汩汩往外冒。”

黑衣统领道:“是地下水么?”

黑衣人道:“不像。”又补充道:“赵猎户的里屋是由黑岩石打造,浸泡在水里也似乎浸了有些年岁,若是这样引用地下水,恐怕这块地基早已坍塌。”

黑衣统领点头笑道:“好,很好。你带几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去查明水源的地点,不可丝毫怠慢,回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罢便从袖中摸出一袋沉甸甸的黄金丢给他,黑衣人立即伏地领命。

黑衣统领将双手拢进袖袍里,若要目标中的,需保持内心的平静和双手的干燥稳定。他盯着那块满是焦灰的钢板,喃喃道:“邢辉,无论你到哪里,都将是我的瓮中之鳖。”他的手里还捏着那支步摇,可是他的心绪已经稳定下来,现在他只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地等待属下的消息就是了。

有的时候,守株待兔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眼前是一团团令人窒息的黑暗,凝视黑暗的时间久了,两只眼睛就会开始发花。在其他人拼命去揉眼睛的时候,绀陌已经闭上眼睛靠在岩壁上休息了。周围都是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而他却是一脸从容,从容之中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好久没有沉浸在真正意义的黑暗里了。什么也看不见,这份看不见影响着身体的各个感官,更影响着感官覆盖下的情绪波动,绀陌通过众人的声音在脑海中绘制着他们的方位和表情,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乐趣。

绀陌从一出生就是个盲童,同母亲以及两个哥哥生活在海边,以捕鱼为生,他最熟悉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浓腻黑暗,以及海风卷起水浪的声音。十岁的时候他遇见了他的师父,是师父赐予了他一双能够见到光明的眼睛,那双眼睛将他与黑暗完全剥离,即便是在晚上,也总有星光、月光乃至灯光透过他的眼皮进入他的眼底。现在他们所处的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暗,暗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天又再次收走了他眼中的光明。绀陌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这种黑暗时,他不仅不觉得恐惧,反而还有些安心,像是终于找到了遗失已久的珍宝,当然,也许他之所以会这样想,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失去光明,他的眼睛也没有瞎,只要走出这里,那片自然造就的美丽光华依旧会映入他的眼底。

天生的盲人比起突然的盲人多了一项特别的优势,那就是他的感官总比别人敏感得多得多。四周的岩壁都在渗水,脚下更是有一摊积水,赵猎户扯动机关时,整个地基都翻了过来,众人在一瞬间就落进这个黑暗的洞穴,轻功佳反应快的人立即以周边的石壁作为支撑,稳稳当当地落到地面上,不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则直接摔了下来,滚进积水里,而那些带了火折子或火石的人,恰恰轻功和反应都不佳,引火的东西已经成为浮在水中的废物。绀陌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赵猎户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而在黑暗的另一边居然又多出了三个人,三个原本没有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盛盛的心已经完全乱了,她摸黑拉住柳上梢的手,颤着声音询问道:“何易?”柳上梢冷冷地甩开她的手,这时一只温暖粗糙的手覆盖住她的手背,何易柔声道:“我在。”陈盛盛立即抱住他,脸颊上已满是泪水,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个女人,只是个在黑暗中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何易抚摸着她的头发,温言道:“等出去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陈盛盛流着泪道:“好,好,好,我们重新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你莫要松开我的手。”于是何易紧紧握住她的手,可是陈盛盛仍不放心,她解下发上的束带缠绕在他们的手腕上,然后手指灵活地将它打了个死结,这样的做法才使她稍稍安心。

黑暗中,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是赵管家。绀陌非常快速地寻到他的位置,将他从水里扶起来,靠在岩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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