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跟我一起, 以什么方式?
丁羡仔细回味这句,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两眼深沉地望着她, 似乎笃定她会不顾一切地跟上去。这种被人拿捏的滋味, 酸涩不明。
“看, 萤火虫。”
丁羡惊叹的扬手一指。
眼前闪过微弱的萤绿光, 周斯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还真是,随后伸手按了下头灯,灭了。
“把灯关了。”
啊?
她一转头, 周斯越手已经按过来,将她的头灯也关了。
“他们对光敏感, 手电会损害它们的光。”
前方草堆里, 两只萤火虫并排飞舞着, 莹莹绿光在交错在漆黑的灌木丛里,世界静谧, 倒也一片闲静。
“刚刚那话还作数么?”
丁羡抱着膝盖,侧头看他,月光温柔洒着她毛发。
“我什么骗过你?”周斯越一只手撑着草地,微瞥了下头,去看她, 笑。
以前高中的时候, 他总喜欢用这种笑去掩盖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跟人胡侃的时候, 嘴角也是这种笑, 丁羡对他了如指掌,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曾在无人的夜里被她分解过千遍万遍, 真高兴,假高兴她瞧一眼便知。
就比如今晚,他很反常。
一颦一笑都很反常,像是被人逼急了才说出那些话。
丁羡反而冷静下来,瞧了他半晌,忽然转回头,脑袋搭在膝盖上,轻声说:“我考虑考虑。”
周斯越忽然敛了笑,目光缓缓从她身上移开,低头,拨弄着脚下的草,轻嗯了一声。
无梁殿外,四扇拱门已经全部关闭。
后殿有僧尼值守,周斯越没去打扰,带着丁羡离开了。
愿没还成,还得再来一趟。
元放定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回北京,邢露菲不肯回去,要留在南京这边玩几天,元放转头问嵇航,嵇航犹豫再三,也决定留下来。
董正飞跟赵萌师姐约了一起回武汉。
结果就剩他们四个回北京。
第二天一早,四人坐上了回北京的绿皮小火车。
那年动车还没开通,但各路的铁路已经修建差不多,车上也听到有人不停谈论此事,以后有了动车往来更方便了,亲朋好友间走动也多了,听说南京到北京也只要四个小时就够了。
车厢里所有人都在高谈阔论,娄凤和元放睡的沉。
丁羡转头问此刻正盯着窗外的周斯越:“如果高铁开通了,你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周斯越戴着耳塞,正在听歌,他把音量调得很低,防止丁羡跟他说话他听不见,回头扫了姑娘一眼,淡声道:“杭州吧。”
丁羡一愣,他目光若游丝般落在她身上,清浅地笑意让她浑身整个毛孔都忍不住立起来,“杭州?”
他笑,“不是你一直想去的吗?”
“我是问你想去的。”丁羡低头嘀咕。
“没什么想去的。”他又转回头,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也没时间。”
丁羡是真的相信他从没停下来过了。
元放说他这一年很少参加比赛,就前阵参加了一个机器人比赛还输了,那阵心情是真不好,对谁都客气不起来,其余时间都分给了叶教授的实验室。
“实验室很忙吗?”
他闭着眼,微一点头,“还好。”
“注意身体。”
想了半天,丁羡也只想到这一句。
周斯越闭着眼听笑了,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一贯调侃的口气:“你是真傻。”
话音刚落,火车开进站台,哐当哐当抵达泰州站,又上来一拨人,车厢人声鼎沸又嘈杂,周斯越胸腔燥,烟瘾上来,侧头看了眼丁羡,下巴往边上点点,示意她自己要出去。
刚去了趟厕所,丁羡知道他想抽烟,一句话给都回去,“憋着。”
周斯越嘶了声,轻推了她额头一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
丁羡正襟危坐:“我这是为你好。”
知道这丫头向来吃软不吃硬,周斯越盯着她瞧了会儿,缓和口气,跟她商量:“行吧,就一根,马上回来。”
丁羡坚持:“半根都不行。”
周斯越气得舔了下唇,哭笑不得地转头看了眼窗外,刚要开口,就听身旁插.进一道和蔼的声音,一穿着碎花纹衣衫的老太太冲他们说:“小伙子,听你媳妇儿话,别抽了啊。”
咳。
一句话把正在喝水的丁羡给呛了,胸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脸也渐渐泛红。
“我……不是他……”
周斯越忽然抬手给她顺背,“慢点喝,媳妇儿?”说完自己都笑了。
丁羡脸红,拿手肘捅了下他胸膛,力道不大,只是警告性的捅了下,就跟小猫挠痒似的,周斯越靠在座椅上笑得肩膀都抽了。
结果就听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你媳妇儿说的没错,抽烟有害健康。我们家老头年前查出肺癌,就是前些年头抽烟抽的,他都戒了十来年了,最后还是得上这病,你可千万别学他呀。”
老太太越说越伤心,捂着眼睛老泪纵横,哽咽着:“我老头儿年轻时候在广西做水产生意,忙得饭都顾不上刚吃,就抽烟,我劝他多少回,他都不听,五十岁体检出了大毛病,开始戒烟,哪来得及啊,你们现在还年轻,千万别学坏了,那烟,都是日本鬼子留着祸害我们的玩意儿。”
虽然知道老太太把香烟和鸦片弄混了,但是面对别人这样声泪俱下的劝诫,加上全车人都跟看不良小伙儿似的看着他,周斯越也没什么心情了。
他双手环在胸前,倒也不惧这些异样的目光,反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太聊起来了,说:“别太伤心了,事已成定局,过度伤心您也挽回不了什么,爷爷也不想看见您这么伤心,您先保重身体。”
老太太抹着眼泪连连点头。
丁羡一愣一愣地看着他把人终于哄住不哭了,一脸惊诧地冲他竖了竖拇指。
厉害啊小伙。
周斯越没理她,戴上挂在胸前的耳塞。
这次不是红色的耳机,而是换了一个分联式的耳塞。
“你在听什么?”
“歌。”
“什么歌?”
“can you feel my world.”
他忽而看她一眼,低声说。
……
抵达北京已经凌晨了,十四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丁羡撑了十个小时,终于在最后四个小时中弃械投降,眼皮一眨,靠在周斯越的肩上睡着了。
娄凤跟元放睡了大半程,就临下车那两小时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拉着周斯越玩21点。
他全程没阖眼,倒也没什么困意,看了眼肩上的姑娘,从包里扯了件外套出来,盖在她身上,又把她脑袋往自己肩上顶了顶。
全程甘愿当人肉枕头,还担心枕的人不舒服,时不时拿手垫一下。
就这心不在焉地玩游戏态度,还把元放和娄凤虐了个底儿掉,下车时,娄凤已经晋升为周斯越头号迷妹。后来还上知乎发了一条获赞无数的答案——
我这人天命安生,知足常乐,从没嫉妒过谁,唯一一次。
我嫉妒过我大学的一位室友,也是现在的好闺蜜。喜欢她的z师兄很多年,甚至还为了z师兄考到了我们学校,校名就不报了,那位师兄说出来你们或许都认识,怕给两位当事人造成麻烦,具体坐标就不透露了,总之目前在某个领域也是无人能敌了。
z师兄在我们学校很低调,喜欢他的妹子真的不少,不过师兄性子冷,谁也没给机会,我以为他是真高冷,后来发现他跟我闺蜜在一起的时候才不是这样的,坐火车,给我闺蜜活活当了四个小时的人肉垫子,另一个师兄说,第二天学长手都抬不起来了,做实验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些我闺蜜都不知道,z师兄做事从来不在我师妹面前邀功,特男人。
也曾有男生追过我闺蜜,但大多花花肠子多,全凭一张嘴,跟我师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我闺蜜性格也很软,俩人在一起之后,有一次,我撞见他俩在小树林里亲亲,虐得我……我以为这种禁欲系谈恋爱是不接吻不上/床的。
……
洋洋洒洒一篇长达几千字的文章在知乎上获赞无数,甚至有无数人要求娄凤将这个故事连载成小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下了火车,丁羡还犯困,全程迷迷糊糊被周斯越牵着走,穿过熙攘的人群。
直到停在地下室门口,阴凉的风袭来,她瞬间清醒。
“哪儿?”
周斯越低头掏钥匙:“工作室。”
啊呸。
“娄凤呢?”
“她没带钥匙,元放带她去招待所了。”
丁羡哦了声,又觉得哪里不对,忽然一拍脑袋,“可我带了啊。”
周斯越瞥她一眼,笑了下:“你刚才在车上没说,元放以为你俩都没带。”
丁羡一愣,“我睡着了,你没叫醒我。”
“我叫了。你说没有。”
丁羡不信,不然自己怎么没印象。
话音刚落,门内,忽然传来一阵低低浅浅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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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听清之后,丁羡腾的脸色迅速蹿红。
而立在黑夜中的周斯越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