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佟弋决定的,辛简本意是想吃点口味重点的,因为佟弋的口味一向比他的重,可能是父母都是东北人的缘故。佟弋则坚持吃清淡的,辛简没有反对佟弋,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乖顺听话,也很少大笑大闹。
佟弋理解辛简现在的心情,一是阿嬷才离去,他心情还处于低谷期,二是自己和他分开这么长时间,他不忍心和自己唱反调,所以事事都顺着自己。佟弋心疼这样的辛简,因此更想念那个开朗爱笑的辛简,但是他没说什么,辛简需要时间去适应,而他也愿意等。
吃饭的时候,两人吃的是江浙菜,点菜的时候,佟弋脸上带着非常欢快又暧昧的笑容,辛简瞪着他:“笑屁笑?”
佟弋压低了声音说:“你还记得这里么?”
辛简扭头看了一圈:“嗯,当然记得。”这家店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常重大,就是他们在北京定情前吃饭的那个餐馆,辛简在这里因为一盘醉鸡而稀里糊涂醉了,然后稀里糊涂表了白。
佟弋戏谑地问:“还吃醉鸡吗?”
辛简甩了个表情过去:“去shi!”
佟弋笑得肩膀都抖动起来:“那你点菜吧,你后来来这里吃过吗?”
辛简摇了下头:“没有。”这店子的消费水平高了点,他一个人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吃饭,和同学一起吃饭,肯定都是去吃火锅或者烤肉,那样才能满足一群饿狼的口腹之欲,这么精致的江浙菜,是不太适合他们那群糙人的。
菜上来之后,两人开吃,也没喝酒和饮料,只吃饭。辛简屁股痛,坐椅子都只能挂着椅子边,想想也是够可怜的。佟弋体贴地给对面的辛简夹菜吃:“这个味道好,多吃点。”
辛简是来者不拒,佟弋让他吃,他就吃,有时候送到嘴边去了,他也张嘴吃了。两人甜蜜蜜的吃着饭,好像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俩了一样,气氛好不和谐,然后突然听见一声脆响,把正在专心吃饭的两人惊住了。紧接着一个声音突然叫起来:“服务员,你这饭店怎么回事啊,怎么让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吃饭,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饭啊!”
辛简猛地抬头,看见了郑渊龙,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佟弋发现辛简的脸色不对劲,然后又扭头看了一眼正在跟服务员嚷嚷的郑渊龙,说:“那不是你宿舍的同学?”
辛简面无表情:“早就滚出去了。”
佟弋并不清楚他们的恩怨,只知道辛简被迫出柜了,不知道是郑渊龙搞的鬼:“怎么回事?”
辛简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郑渊龙,郑渊龙已经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辛简和佟弋:“就是这两个恶心人的死同性恋,搞基就给我夹着尾巴偷偷搞,别在大庭广众下来恶心人!同性恋的素质就这么低下?”
周围的人全都朝辛简和佟弋看过来,佟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问辛简:“你得罪他了?”
辛简没有回答他,他站了起来,走到郑渊龙面前,不疾不徐地说:“郑渊龙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谈我的恋爱,吃我的饭,关你屁事!我喜欢男人,我光明正大的喜欢,凭什么要偷偷摸摸?我们不像某些人,总喜欢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跟我谈素质,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素质!”
佟弋害怕辛简吃亏,已经跟了过来,听见辛简的话,眼中满是意外和惊喜,他伸手拉了一把辛简,示意他来处理,辛简将他的手按回去,表示他能够处理得了。
郑渊龙做了个难以忍受想吐的表情:“你们就是见不得人的臭老鼠,躲回你的下水道去,少出来丢人现眼!”
辛简冷笑:“我还觉得你这种素质低下的人渣活在世上完全是浪费粮食,你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像老鼠一样活着?我喜欢男人是我的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不吃你的不喝你的,凭什么要看你的脸色行事?看不惯你现在就可以麻利地滚蛋!”
郑渊龙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酱碟就朝辛简扔过去,辛简头一偏,就躲过去了,后面桌子已经客人在尖叫了。
就在郑渊龙扔碟子的时候,佟弋一拳就过去了,砸在郑渊龙下巴上,郑渊龙往后一仰,连椅子一起绊倒了。郑渊龙的朋友赶紧将他拉了起来,嚷嚷着:“干什么,干什么,想打架是不是?”
佟弋抱着胸,冷冷的说:“打架也不是我们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饭店的老板早已被惊动了,本来是准备看热闹的,此刻也不得不出来阻止:“怎么回事?不要在店里打架,想打就出去打,别吓坏我的客人。”
辛简说:“老板,损失我们会如数赔偿。不是我故意闹事,是有人来寻衅。”
郑渊龙的朋友有两个女的,看见佟弋和辛简的块头,以及佟弋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不住尖叫,然后拉着郑渊龙往外走。郑渊龙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还想去和辛简两个拼命,被朋友拉住了,郑渊龙气得鸭公嗓都出来:“他打伤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告他们!”
辛简耸肩:“去吧,验伤报告拿出来,医药费我照赔。如果死了,丧葬费我会如数给你父母。”
郑渊龙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骂骂咧咧着被同伴拉着出了门,佟弋在一旁凉凉的说:“老板,他们的单我们不会买啊。”说完拉着辛简回到自己的座位边,继续吃饭。
老板被他们一提醒,赶紧让人出去追人买单去了。
两人再坐下来,气氛就完全变了,周围不少人都不时扭头过来看他们,两人虽然想若无其事地吃饭,但也没有了刚才的氛围。佟弋匆匆扒了饭,和辛简一起出去了,到了外面才问:“怎么回事?”
辛简说:“那个郑渊龙,原本是我们宿舍的,他大概有些嫉妒我学习比他好,总是冷嘲热讽的,后来就吵了一次,他把我的信息就散布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网站上去了,还把我们宿舍的另外两个同学的消息也放上去了。我们都不待见他,他自己搬了出去,到处去跟人说我是gay,大家就都知道了。”
佟弋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就是这样出的柜?”
辛简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佟弋愤恨地说:“这王八羔子,只揍了他一拳,太便宜他了!”
辛简说:“算了吧,他现在在班里谁都不待见,顺利毕业都是问题,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我也不惧他。”
佟弋伸出手来,抓住了辛简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这个时间正是华灯初上,路上行人非常多,来来往往看着他们拉手的不计其数,辛简瞥了一眼佟弋,也没有抽回手,便跟着他慢慢地走。
佟弋以大拇指摩挲着辛简的手背:“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我真高兴。”
辛简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勇于承认他们俩的关系的事,便笑道:“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了,却没几个人知道我男朋友是谁,我不得把这事落实了啊?”
佟弋看着他,眉梢都是笑意:“明天陪你去上课,你可以跟大家显摆一下我。对了,还请你宿舍那两个室友一起吃个饭吧,看样子他们也没少挺你。”
辛简嘻嘻笑:“要请吃饭就不止他们俩了,一大堆呢。”
“都请上。他们最爱吃什么?”佟弋问。
辛简说:“火锅最实惠也最受欢迎。”
佟弋说:“也行,就去东来顺涮羊肉吧,我先去订桌。”
辛简冲他挤眼:“ok。他们保准高兴死了。”
今天被郑渊龙那么一闹也不是没好处,辛简感觉换了种心情,不再是阿嬷去世后的那种灰暗,有种回到现实中的感觉,何况又有佟弋陪在他身边,顿觉自己的心也被武装起来了,不再那么脆弱善感,有佟弋在,他觉得自己能所向披靡。
第二天一早,辛简带着佟弋去上课,辛简破天荒地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好能够跟佟弋说说话,以往他都是坐前排的。班上的同学都扭头过来看他俩,辛简作为同性恋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除了李程和罗云生,还没人知道他的男友是谁,所以佟弋一出现,大家都分外好奇。
李程和罗云生过来打招呼:“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佟弋抬起手跟两个人打招呼:“嗨,你们好啊。我前天到的,明天就得走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辛简的照顾,晚上请你们吃饭。”
李程和罗云生都欣然应允:“那就不客气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佟弋就是辛简的男朋友,有人觉得有些遗憾,以为辛简是同性恋这件事不过是一种托词和借口,没想到还真有男朋友其人。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帅,看着真般配。
佟弋的出现,引起了班里小小的轰动,尤其是女生中间。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感叹:“帅哥都有男朋友!真是叫女人怎么活啊。”
有人附和:“就是,太不利于人类优质基因的传播了,以后人类只怕是越来越丑了。”
又有人说:“怕什么,先天不足后天补,科技这么发达,整容技术越来越高明,不怕长得丑,只怕没有钱。”
“……”
这一天佟弋跟着辛简上了所有的课,中午还去回味了一下学一食堂的口味,又抽空回自己原来的班级跟同学打了招呼。晚上吃饭的时候,除了辛简的同学和朋友,还有佟弋原来宿舍的几个舍友,加起来有十几个。
辛简班里的同学倒是都知道辛简和佟弋的关系,佟弋的朋友则是完全不清楚,只是觉得佟弋走得很仓促,估摸着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吃饭的时候,佟弋端着酒杯挨个去给辛简的朋友敬酒,以示感谢,他们都知道辛简的性向,却不计较这点,依旧友好相待,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感激感动了。
辛简坐在一堆朋友中,身边还有男朋友,觉得自己简直幸福得要抽风。李程开他玩笑:“辛简,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不喝一杯?”
辛简看着李程:“程哥你认真的?”
李程说:“大家说该不该让辛简喝一杯?”
辛简笑嘻嘻的:“我喝可以,喝醉了我就不管了,你们买单啊!”
李程嘿嘿笑说=:“这不还有佟弋呢么。”
辛简也嘿嘿笑,还没说什么,便听见佟弋说:“就他那破酒量,大家还是别难为他了吧,我陪大家喝。”
大家便都将矛头指向了佟弋,一致取笑他,佟弋笑道:“大家也要体谅一下我吧,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不能对着个人事不省的家伙诉衷肠吧。”
“哈哈,那就灌你,一样的!”李程狡黠地笑。
辛简赶紧拦住了:“程哥你也忒不厚道了,你是不是想把他灌醉了,让我对着个酒鬼啊?”
李程哈哈笑:“被你发现了啊。”
罗云生说:“我看大家还是少喝酒,多吃菜吧,羊肉又上来了,赶紧涮,一会儿又没了。”
一顿饭吃得非常热闹,虽然没有明着跟佟弋的朋友说,大家也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大家都没说什么,毕竟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像郑渊龙那样极端的是极少数了。
吃到中途,辛简接到个电话,是白俊聪打来的:“听说你男朋友回来了。你们在外头吃饭不请我吗?”
辛简伸手挠了挠额头:“不好意思,真给忘了。要不你自己过来?我们在中关村的东来顺。”自从那次郑渊龙在同志网站散播辛简的信息被白俊聪告知之后,辛简跟白俊聪的关系倒是有了些改善,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的,白俊聪也没有再来纠缠他,他在帮辛简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常去交友网站找伴的事实,明显,他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俊聪说:“算了,都这个点了,我还来,就吃残羹冷炙了。下次给我补上吧。”
辛简说:“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佟弋明儿就要去美国,不然还可以特意请你吃顿饭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白俊聪到底还是没来,大概打电话过来,就是想确认一下佟弋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吃过饭,大家四散回家去了,辛简架着喝得半熏的佟弋回酒店,过了今晚,再见起码要是明年了。辛简心里万分不舍,但是想到明年就能够在一起了,心里也稍稍踏实了些,苦日子总算要熬到头了啊。
回到酒店,佟弋躺在床上,辛简呼呼地喘着气,佟弋虽然不胖,但这么高的个子在那,也有将近一百六的体重,还真不算轻。他坐在佟弋旁边,贪婪地看着他,又趴过去,撑着脑袋从上而下看着佟弋,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毛、鼻梁、唇形,佟弋觉得有些痒痒的,伸出手抓住他的手,睁开不太清明的眼睛:“老婆?”
辛简鼻子一下子酸酸的,凑过去亲了一下他:“起来冲凉再睡吧。”
佟弋嗯了一声:“嗯,一起洗。”
辛简将两人的衣服都一件件除下来,然后抱着佟弋挪到浴室,开了水龙头,让他挂在自己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洗着澡。佟弋被水一淋,稍稍清醒了些,吻着辛简的肩:“对不起,老婆,我不让你喝酒,结果自己喝多了。”
辛简摇头笑:“都是我的朋友在灌你。”
佟弋用力抹了一把脸:“还好没全醉,否则今晚上要亏大了去。”他的手沿着辛简的背脊慢慢滑下去,落在挺翘的臀部上,将他往自己身上带,“还疼吗?”
辛简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嗯,还好,不太疼了。”
佟弋说:“我今晚还想要。”
辛简想起昨晚的疼痛和至今存留的余痛,心里有些儿犹豫,佟弋吮着他的耳垂说:“要是太疼了,那就算了。”
辛简咬着牙说:“没事,反正都痛过了。”过了今晚,重逢又会是无数个日子之后了,多留一点疼痛在身上也好,让他记住佟弋给他的感觉,哪怕是疼痛,他也甘之若饴。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已经做过的缘故,这晚上的痛楚远没有前一次的强烈,而快感则要强烈许多,两人都从中得了趣味,舒服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佟弋将辛简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就如同稀世珍宝一样:“宝,老婆,我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连这种事都特别和谐,真好。”说完呵呵直乐。
辛简懒洋洋的随口问:“谁这种事不和谐吗?”
佟弋说:“看过一些别人的经验之谈,说这种事有些受方很难得到快感。昨天看见你那样,我还真有点担心,害怕你一直要为我忍受这种疼痛。”
辛简笑了起来:“你知道我难受,你不会不这么做啊?”
佟弋轻轻地咬着他的颈脖:“但是这种感觉要比别的方式爽得多,我想做。”
辛简终于睁开眼,挑眉看着他:“真的?那我以后也要试试。”
佟弋用鼻尖蹭着他的脖子:“嗯,可以啊,现在都行。”
辛简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又有些犹豫了,自己已经尝过那种疼痛,他还真有点不舍得让他也跟着受这份罪,不过也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啊,那样就意味着他对佟弋的绝对占有了,起码在心理上,那份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先记着吧,明天你还要坐飞机呢,太辛苦了,下次见面了再做。”
佟弋呵呵笑着,抱着辛简又吻又亲。
佟弋的机票是第二天上午十点的,一大早,辛简就起来送机,佟弋说:“你身上不舒服,要不就送我上出租算了。”
辛简没搭理他,上了出租车,送他去首都机场。一路上,两人说了好多话,一向喜欢侃大山的出租司机听见两人的对话,也知道是对同性情侣了,难得没有插话进来,只是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着两个年轻的乘客,然后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
辛简和佟弋都没心力去管别人的看法了,离别的伤感萦绕在两人之间,佟弋将辛简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辛简一些事,包括申请留学的注意事项。辛简哪里听得进去那么多,他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嗯,我知道,回去再跟老师请教一下,还有大四的师兄师姐们。”
佟弋说:“压力不要太大,如果没申请上,我就回来陪你。”
辛简说:“没关系,我可以去那边旅游,然后去陪你。”
佟弋坚决地摇头:“这事没得商量,你不用再劝我,就算是不读研究生,也没什么遗憾,但是要跟你再分开好几年,我实在无法忍受。”
辛简只好不再做声,他又何尝不想和佟弋时刻在一起,想着接下来的分别,他都有点无法忍受了。
机场永远是最伤感的离别之地,直到已经不能再拖了,佟弋这才依依不舍地跟辛简告别,他在辛简额上吻了一下:“宝,保重,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
辛简的鼻子早就酸了,他使劲地盯着佟弋看,想要把他的模样记得更清楚一点,佟弋强迫自己挂上一个笑容:“宝,再见!”
辛简眨巴了一下眼睛:“佟弋,多保重!”话出口,眼泪就忍不住盈满了眼眶,他努力睁大眼睛,不想让自己失态,佟弋潇洒地朝他一挥手,推着行李进了安检口,留下一道修长落寞的背影,也带走了辛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