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举起的鞭子、草绳或木条也不管到底抽中了什么,时不时的还会因人群密集而打中彼此。但他们现在要的就是一个发泄怒气的集体行动,所以就算有人被误伤到也不愿立刻退出,最多是带着不满大声胡乱叫骂几句,除非是力气去了大半才会无奈地离开圈子。
其实这等事情已经发生了一阵子了,而此处小巷也成了这帮人固定的聚集场所。不然附近的街坊们也不至于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很多人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可今日的人群聚集和熙熙攘攘却又与往日不同,于是便吸引了周围并未参与的住户们出来观看。
以前或许会对后巷里发生的事情半懂不懂,甚至会因为很多人参与其中便觉得很有道理。但现在有了更高的权威颠覆了以往认知,所以作为吃瓜群众的最先反应就是带着好奇层层围观,并且不乏对其中部分人做出指指点点的举动。
原本在这小巷中的人们都是那么的善于配合,就算是在互相抽打时也保持着礼貌的合作态度。因为他们在那时都认为身上的疼痛是用来表现忠诚的最好证明,而那一道道的鞭痕则是肉眼可见的忠心体现。
所以彼此制造出的疼痛那不是疼痛,是将来可以在神教内快速上升的努力奉献。作为同道中人也没有互相迁怒的理由,他们反而会因为共同的合作产生互相信任,以至于愿意牵连更多的熟人加入进来。
可在眼下行为的解释突然被扭转后就变得立刻不一样,曾经出言夸赞和带着纯净目光的人们立刻就变了样。虽不至于将带大家走上歧路之人碎尸万段吃肉的地步,但身上的痛苦和后悔的感觉快速蔓延了每个参与者。
他们几乎都想上去对其踹上好几脚,不然就无以发泄内心的怒火。
四娘看了这个场面倒是有些唏嘘,因为她所做的事情同被抽打之人遭到的谴责非常相近。以前在无人时也曾想象过谎言被戳破之后的遭遇,以现在场面观之大概也应该是差不多,至少千夫所指是少不了的。
区别就在于跟着自己的人都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得了甜头的人们便会诚心诚意的崇敬自己,乃至于崇敬自己所宣扬的神明。她想到这里便看向自己的同伙们,结果却发现他们也在互相看着彼此,显然是都想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但最先下场搞出此事的四娘还会多想一些:“可若是我的运气糟糕以至于一无所获呢?会不会同现在对付这倒霉家伙一样地心生怨怼?若是从黑门对面的探险中受到损失呢?那么会不会向自己暴怒发泄,乃至于搞得整座城邑都一起排斥?”
脑筋努力转动好一会才想明白自己是胡思乱想,便压低了声音说道:“还好,那块虫子肉挺香的。”
能理解内情的王涛和红衣等人都立刻理解,于是就在看着有人挨打的时候微微点头。的确是找到了足以诱人的东西才能让大家跟进,不然只要稍微吃些苦头就足以让人生出退意,甚至都未必能发展到引导全城的地步。
如果再是要进行报复也得有个限度,虽然每个人都只想踹上几脚抽上几鞭子,可让百来号人轮上一圈也实在是够呛。若是当场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四娘于是就高喝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你们还要当着我的面搞出人命不成?都散开,我以神使之名命令你们散开,再不退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就是边上的人也别光顾着看热闹,赶紧出手将人拉开呀!”
又是高声是骂又是叫人上前拉扯,直到是过了好一阵子后才将犯蠢的糊涂蛋救出来。
但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在羞辱和痛殴中昏厥了过去,好在是旁人出手及时才没有真的一命呜呼。这也不是身为神使的名头不好用,而是纯粹因为在场的喧闹声盖过了四娘的嗓门,如此才会导致执行上稍微迟缓了一些。
随后命人将照明的火把拿到近前观察,如此便发现伤者的鼻孔里还能冒出热乎乎的白气,四娘这才略略放下心。以前碰上肚子被牛角挑破的伤势也能收拾,那么眼下的这点小问题也不会有啥麻烦,过不了一时三刻就能将之救治醒来。
会有人带着火把前来就说明这东西到处都有储备,只有如此才能供应他们时常去往暗河中发财。但同时也说明河青城里的禁火令已然是彻底废除,还想继续遵守那也只是出于各自意愿,任何人只要想在夜晚行走便可以随意打起火把。
夜晚的光亮可以扩大人们的活动时间,不然也不会有人会在夜间出没于房前屋后,也不会有人在夜间来此处理事宜。所以这样的改变一时半会也没有显示出太大的问题,至少教团的大部分成员都对此并不在意。
不过在处理这样的分歧之前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收拾,四娘就找了较高之处站立上去。
她不但是对着互相鞭笞的蠢蛋们说话,也同时是对在场的所有信众们高声宣布:“今日之事都看到了吧?是不是觉得非常愚蠢?若是找我们来问一下又何至于发生这些?你们能说他们的行为是得到了神明指引的么?这么做能得到祂老人家的赞赏吗?”
连串的询问很容易就摧垮了部分人的坚持,做出蠢事人们都低下头不敢再看其他人,甚至就连同别人的目光相对都不愿意。出来围观的人群也都想起自己曾经的言行,与之相比就只差一个从心动到行动的差距。他们于是也讪讪地垂目不敢做出回答,不过心底更多存有的是后怕之感。
倒是前来处置事件的人们都高昂起了头颅看向周围,仿佛自己天然就处在正确的一边,以至于具备了超越寻常人的道德优越感。这样的姿态虽然让很多人都有些看不过眼,但只要一想到他们都是被神使带来的便无意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