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枪战以鱼秋山中弹被俘结束。
雇佣兵们把鱼秋山残存的虾兵蟹将轰到一个空旷平坦的地方,并收缴了他们身上的武器。
跟着鱼秋山一起进入密林的属下,死的死,伤的伤。
“丫的,这厮真能打!”席元君跟过来,右手血迹殷然。
“没事吧?”南宫晚朝席元君扔过去一团洁白的纱布。
席元君左手一伸,接住。
南宫晚扫了眼地上的鱼秋山,他右腿中枪,鲜血直流,双手被缚,面相狰狞可怖。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南宫晚——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无冤无仇,此话不假。”南宫晚的目光从鱼秋山移到北冥蜜雪身上,冷笑,“要不是我反应够快,恐怕早就做了你的枪下鬼。”
“南宫先生,我是受——北冥蜜雪这个小浪蹄子指使——才有了动你的念头,否则借我十个胆子——”
“鱼秋山你无耻!”北冥蜜雪不忍再听下去,“当初我跟了你,你怎么说的,你说我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一定要帮我手刃南宫晚。现在反悔,可惜已经迟了!哈哈哈——”
“你个臭娘们——我可被你害苦了!”鱼秋山满是横肉和鲜血的脸已经没了人样。
北冥蜜雪大步走到鱼秋山面前,对着他肥硕的身子狠狠踢了几脚,“你个无耻的臭男人!我让你骗我!骗我!”
鱼秋山在地上哀嚎。
对这两个人,南宫晚双目满是不屑,他别过头。
“元君,伤口一定得好好消毒,这儿天太热,蚊虫又多,千万别感染。”
“没事儿。”席元君朝他晃了下缠得跟粽子样的右手。
“回了京,你媳妇儿肯定怪我让你受了伤。”南宫晚打趣他。
“我媳妇儿才没那么小心眼。”席元君转身走向苏韵松,“松姨,吃过药你好些了么?”
苏韵松跟他们闲聊起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因为经过刚才激烈的搜捕和枪战,鱼秋山的残兵败将都被赶到一边,控制下来。
鱼秋山和北冥蜜雪双手被缚前就搜走了他们的武器,尤其是鱼秋山一条腿已经中弹,身上被席元君打得跟开了花似的,他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众人的警惕之心渐渐就淡了。
殊不知此刻鱼秋山双目划过一抹厉光,右手已经悄悄伸到自己鞋子里面,飞快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瞄准背对他的南宫晚。
“夜——”
北冥蜜雪的喊声伴着枪声一同响起。
“砰砰砰——”哲圣手疾眼快,朝鱼秋山胸膛开了枪。
鱼秋山彻底没了气息。
南宫晚在听到北冥蜜雪疾呼那刻飞速转身,一个柔软娇小的身子就倒在了他怀中。
她胸口渗出的鲜血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越来越大。
“你——”南宫晚双臂紧紧抱住她,眸色痛惜。
她竟然替他挡了一枪!
席元君连忙过来,挑开北冥蜜雪双手间的绳索。
苏韵松紧张到无以复加,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
“夜——哥哥,我好高兴——”北冥蜜雪的手轻轻拂过南宫晚的脸颊。
她要在弥留之际,多看几眼自己深爱的男人。
“别说了,我马上带你去罗伊,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南宫晚鼻子一酸,抱起她的身子。
“不必了!”她嘴角含笑,微微翘起,湛蓝的双目在明灭的火光中迷离不定,“我活不了了——夜哥哥,听我把话说完——”
“有没有懂医术的,赶紧过来看看!”南宫晚吼了嗓子。
一个中年雇佣兵快速走来,看了下北冥蜜雪中弹的地方,翻了下她的瞳孔,无奈地摇头。
看来是无力回天了!
“为什么要替我挡枪?”南宫晚晃着她的身子,悲痛万分,“我和你不光是陌路,还有杀父之仇,为什么这么傻!”
她笑容更盛,双手无力地贴在南宫晚的胸膛,“我——愿意傻——我有一个请求,夜哥哥——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说。”南宫晚眼睛已经湿润。
刚才他还狠狠打了这个女人,她却不惜牺牲自己救下他的命。
这种难言的痛苦,还不如她用刀子捅他几下来的痛快!
“夜——我讨厌罗伊——讨厌这里的肮脏——把我——带回你生活的地方好不好——”她神色痛苦,嘴角溢出血。
看来时间不多了。
南宫晚深深凝视着怀中的女人,她眸子微眯,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不忍拒绝。
“好。我带你一起回T市。”
“谢谢——夜哥哥——抱紧我——好——冷——好黑——”北冥蜜雪的双手渐渐垂落。
她湛蓝的双目已经合上。
南宫晚眼角滑落的泪水滴在她的脸庞。
这个骄傲跋扈的女子,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却在最后一刻为他而死,这究竟是一种怎样浓烈的感情?
苏韵松面对如此巨变,心跳早就失了衡。
鱼秋山的残兵败看到鱼秋山已经没了小命,纷纷磕头求饶。席元君觉得他们罪不至死,一一遣散他们。
随之又替南宫晚解散了那批雇佣兵。
南宫晚缓缓放下北冥蜜雪,亲自用毛巾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和灰尘。
“妈,我要把她带回T市。”
“她为你而死,理所应当。”苏韵松泪眼婆娑。
明明北冥蜜雪恨延之入了骨,那关键一刻却又——
世间最难揣摩的就是一个“情”字。
情,可以让人恍若新生,也可以让人跌入无间地狱。。
北冥蜜雪说到底也是个性情中人,她爱延之入了骨,多年爱而不得,非但没有磨灭那份执念,反倒日益弥坚。
纵然知道那一枪下去会万劫不复,但也抛了自己性命去换延之的性命。
苏韵松一阵唏嘘,亲手帮北冥蜜雪整理身上的衣物。
按照罗伊的风俗,五十岁以下死亡的人都是非正常死亡,死者要进行火葬,才能赎清在世时候的罪孽。
哲圣庄真和阿火他们已经找来一堆干燥的松木,摊好,浇上燃油。
南宫晚把北冥蜜雪抱到那堆松木上,接过席元君手中的火把。
他再次深深望了她一眼。
她脸颊苍白,还有他那一拳打过留下的淤青。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发,她的手。
别了。
这一生相遇,就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如果有来生,还是不要遇到了。
你有你的情有独钟,我有我的心心相印,各不相扰,两不相欠。
南宫晚闭上双目,泪水潸然而下。
他手中的火把朝着松木上的北冥蜜雪扔了过去。
顿时火光四起。
席元君搀着苏韵松,拍他肩膀,“走,换个地方休息一下。”
“你们先去外面等我。”南宫晚摇头,没有走的意向。
席元君叹息一声,和苏韵松走出密林。
南宫晚双目紧盯在火光中越来越小的人影,心中苦涩万分。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北冥蜜雪这个人。
所有的爱恨贪嗔都随着这场火化为灰烬。
待火焰慢慢熄灭,一切冷却下来。
他就着哲圣他们举起的火把,俯身收拾北冥蜜雪的骨灰。
他十分小心地把她的骨灰放到一个摊开的白布上,他要遵照她的遗愿,把她带回T市。
**
T市。
安然从南宫晚去F国的那一刻,就坐立不安,水米未进。
南宫家的三个姑娘都守在老宅,等着那边的消息。
她们试了一次又一次,电话根本就打不进去。
捱到第二天傍晚,安然终于接到了南宫晚的电话。
“安安。”
听筒里是南宫晚疲惫喑哑的嗓音。
“延之——”一听到延之的声音,安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切顺利,我们马上就回家了,等我,安安。”南宫晚已经挂了电话。
安然激动地泣不成声。
总算等来了这个报平安的电话。
她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绣珊他们。
然后又打电话给韦绝。
“爸,延之那边有消息了,他说一切顺利,马上要回来。”
“我刚接到连生的电话,也是这么说的。安然,我早说过延之会没事的,这下你该信了吧!”
“嗯,谢谢您。”安然放下手机。
开始等延之的凯旋。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她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回了卧室。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无味的。
从与延之通话那时算起,他们回到T市也要大半夜。
她闭上双目,就是睡不着。
扫清这一切,她和延之的幸福生活就要开始了。
安然抱着手机躺在床上。
一过凌晨,就架不住眼皮打架,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楼下有嘈杂的脚步声。
她忙趿拉上鞋,下楼。
延之回来了!
“延之——”她飞快地扑到南宫晚怀中。
“安安,我回来了。”南宫晚紧紧抱住她,“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有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嗯。”安然热泪盈眶,忙给苏韵松打招呼,“妈,您没事吧?”
“没事儿,多亏元君及时赶到。”苏韵松已经被绣珊扶到沙发上,利嫂给他们每人端来一碗桂圆莲子羹。
“都喝一碗,你们奔波了两天,压压惊。”惠珊招呼着他们。
“三姐,这莲子羹是你做的吧?”席元君笑问。
“难得你还记得。”惠珊一笑,“你和延之小时候,最爱喝的就是我做的桂圆莲子羹。”
安然发现苏韵松和南宫晚面有忧虑之色,就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南宫晚深深凝望安然,“安安,北冥蜜雪为我挡了一枪,已经死了。”
安然右手捂住嘴巴,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临死前说,不想留在肮脏的罗伊,要我把她带回T市。”南宫晚语气很是无奈,“我把她的骨灰带了回来,明天就在T市给她买块墓地葬了。”
安然紧紧握住南宫晚的手,眸色坚执,“延之,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在T市无依无靠,还是把她葬进南宫家的墓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