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一声,双手以极其缓慢的节奏推动着轮椅,慢慢地,一点点的,靠近着雷克斯。
当他距离雷克斯坐着的沙发还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的时候,雷克斯的两名手下很是机警的拦住了他。他们用极其凶狠的眼神瞪了周天明一眼,仿佛用眼神在告诉周天明:滚远点!
周天明却是没有理会他们,他兀自推着轮椅,像一个年迈的老人那样,缓缓地移动着。
两名穿着黑色敞怀背心,有着古怪纹身的男子迎了上来。他们伸手便往周天明身上推去,似乎要将他这个碍眼的残疾人请离这儿。
“喀拉!”伴随着大厅中那听上去极其怡人的轻音乐,传来两声清脆的类似于骨头被什么折断的声音。但这抹清脆的声音被大厅中的音乐声掩盖了下去,就像潜伏在水面下的暗礁,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极为不同寻常的声音。当然,除了当事人自己。
两名男子的腕骨几乎同时被周天明折断。他看了眼因为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而蹲下身子的两个人,继续缓慢的推动轮椅。他的眼瞳,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离自己不远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美女与美酒的雷克斯。即使在他扭断这两个人腕骨的时候,他的视线也从未有过分毫改变。
“Hello。”周天明来到雷克斯的面前,看着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语气平和,语调不大,但足够让雷克斯听得见。
“你是谁?”雷克斯瞥了眼周天明,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明白,自己的那帮蠢货手下怎么让这么个残疾人接近自己的。
周天明听不懂他说的本地话,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用英语对他说道:“你知道,语言不通一直都是世界难题。不过,我想,我们俩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沟通的必要性。”他说着,拿起放在吧台上的烟灰缸,像是把玩古董似的将它握在掌心。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儿?谁来告诉我?”雷克斯根本听不懂周天明所说的一长段的复杂英语,他有些不耐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目光向外望去,似乎正在寻找自己的两名手下。
而他看见了他们。他们此刻,正不知什么原因,看上去有些痛苦不堪的蹲在地上。有一名服务生走近他们,想要询问状况,也被他们呵斥开了。
“你们他妈搞什么名堂?”雷克斯丢下金发女郎,穿过周天明,走到那两人面前,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显然,对于突然被周天明打扰,他很是愤怒。
他的两名手下只是支支吾吾,其中一个看起来体格略显健壮的男子说道:“老大,那个,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家伙儿…”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耳畔便传来极其低沉的闷响。类似于两个坚硬的物体相碰,其中一个坚硬的物体被砸碎了的那种声响。如果更要确切的来说,就像人的骨头被什么东西敲碎了的声音。
“铛!”玻璃制的,样式精美小巧的烟灰缸沾着少许血迹的落在了大厅的彩色压印地坪上。
两名作为雷克斯手下的男子,呆呆的,仰视着他们的老大。雷克斯的身体微微一晃,便往地上跌去。
他的后脑勺上满是鲜血,鲜红鲜红的血液,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炫耀且夺目。
周天明揉CUO了下双手,他右手把玩的那只烟灰缸如今已经不在他手上。他饶有兴趣的望了眼沙发上,因目睹自己将烟灰缸砸在雷克斯后脑而吓得有些目瞪口呆的金发女郎,而
后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珍珠项链,笑着说道:“不错的项链。”
金发女郎眼带惊恐的望着他,仿若在看一个怪物。周天明微微歪头,他有些疑惑不解,她不害怕雷克斯那样的黑帮分子,反而害怕自己这么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这实在是有趣的很。
周天明再不理会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他又慢慢地摇着轮椅,车轮在彩色地坪上仿若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散发着莫名光芒的车辙印。
“看来你需要去一下医院。哦,不是,是你们都需要去一下医院。”周天明望着躺在地上的雷克斯,微微一笑。他的车轮压着对方的小腹,这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挤压着雷克斯的胃,令他原本就头晕目眩的脑袋更是感到一阵恶心。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周天明仍旧对他说着英语,“但实际上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他微微低头,望着雷克斯那蕴满愤怒与痛楚的眼睛,说道:“看起来你不太懂英语,这样的话可有些麻烦…”他看似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如果雷克斯不懂英语,那么他用精神控制让他去自首的计划可有些行不通了。
他正为难的时候,忽而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还得找那两位可爱的家伙来帮忙这件事情…”他心中这般想着,正在这个时候,一名类似于这里的男服务生似乎注意到了这儿的情况,他快步走上来,不断的通过微型耳麦与什么人说着什么。
“这儿是怎么回事?”男服务生看着脑袋上满是血迹,躺在地上的雷克斯,又看了眼周天明,用比较的英语问道。他似乎认出来周天明并非是本地人,所以即便用本地话,对方也未必听得懂。
“你能…”周天明看了眼男服务员,淡蓝色的眼瞳微微收缩了一下,“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你们这里的警局电话?然后顺便告诉警察先生…嗯…这里的这个人,这个人…”周天明指了指自己轮椅下的雷克斯,“你告诉警察,这个人,正是他们最近一直在调查的发生在贫民区克罗街三条命案的罪魁祸首。他们只要对这个人稍加询问与调查,想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的。”
男服务员呆呆的望着他,极其木讷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把那个雷克斯,杀害卡夫卡的凶手交给了警察?”周天明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左右。他将这件事情说给福克斯听后,福克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幼稚园的孩童。
“警察与罪犯之间亘古不变的羁绊嘛。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们来处理比较好。”周天明脱掉上衣,露出肌肉轮廓还算分明的上身来。
福克斯摇了摇头,他望着周天明胸口处的一片青紫,神情有些复杂,“比起你脊柱的伤势,你胸口的胸骨愈合的倒是挺快。”
“那当然,毕竟,胸骨没有像脊柱那样碎成一片片的嘛。”周天明坐在房间的书桌前,随意望了眼放在桌上的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说道:“话说,你每天都躲在房间里弄些什么?这么多的纸,这么多的字,总不会是什么论文吧?”
福克斯沉默不语,他望了眼周天明,过半晌,说道:“我不认为警察会按照你的意思来处理这件事情。恕我冒昧,你今晚做的事情毫无意义,且有些愚蠢。你只是将一个毫无相干的人送到警方手上,你指望警方会拿他怎么样?”
“他可不能说毫不相干。他杀了卡夫卡,他的手上有三条人命,也许更
多。”
“这是没错。可是警方并不知道。”
“他们总会知道的,不是吗?”周天明说,“现场掉落的弹头有他的指纹。他是赖不掉的。”
“我想,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根据指纹找到他。我提前将他送给他们,不好吗?”
福克斯微微摇头,“老实说,我不认为你这样做会有什么用。”
“什么意思?”
“你认为警方毫无头绪,还是说你认为他们至今为止不知道这件案子与谁有牵扯?”福克斯说道:“毕竟,案发已经这么多天了。便是再无能的警察,也能根据最简单的,如你所说的,指纹检索来找到特定的某个人。但你看,这么多天,警方始终没有动静,事情是明摆着的,周天明先生。”
“嗯…我大概也猜出了如你所说的,警方会畏惧什么黑帮的势力所以选择沉默。虽然这样的事情在我听来实在很是滑稽…但我已经做好了第二手打算。”
“什么第二手打算?”福克斯好奇的望了他一眼,“总不会是再拿一个烟灰缸砸破他的脑袋?他可只有一个脑袋…”
“我看起来是那么粗鲁的人吗?”周天明皱了皱眉头,脸上充满了不满,“我一向是个和平主义者…”
“那么,什么是你的第二手打算?”
“噢,这可是个秘密。”周天明总不能将自己用精神控制控制那服务生,让他向警察揭发雷克斯罪行的事情告诉福克斯。毕竟,这是不符合常人逻辑的事情。而在周天明的丰富经验中,不符合常人逻辑的事情,还是不要说的为好。
“你和凯莉小姐依旧在冷战么?”福克斯转移过话题,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茶,说道:“你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
“不能说没说过话。”周天明耸肩,“毕竟,还是会有些简单的…呃,问候。”
“就这样打算一直僵着?”福克斯放下水杯,笑了起来,“作为一个男性,我觉得你应该有点儿绅士风度。”
“一般来说人家都觉得我很有绅士风度的。”
“那么你或许应该去道歉。”福克斯说,“毕竟,凯莉小姐生你的气已经很久了。如果你诚心道歉的话…”
“福克斯,你不明白她的脾气。”周天明摇了摇头,“你看,如果她不想与我说话,即便我跪着求她,那也是没用的。所以我们何不再等上一段时间,等她气头彻底过了的时候。”
“我害怕到时候你的确是等过了她的气头,但也错过了道歉的最好时机。”福克斯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光滑的,几乎没有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笑意,“当然,这种事情,还是要你们年轻人自己来解决。”
“我会很妥善的解决的。”周天明看了眼福克斯,试探性的小声说道:“在此之前,你不打算帮我向凯莉说说好话?”
“噢。我倒是想!”福克斯说,“可是我甚至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闹僵。”
周天明默然。
在周天明暂时自认为处理掉卡夫卡的事件后,他按照往常一样开始与凯莉早起的出去卖包子。由于他懒惰的这几天几乎是由凯莉一人在支持这个可怜的包子铺,所以他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如和擀面,和面粉这样的粗活他几乎是不由分说的全包了。凯莉对此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冷眼看着他做着这些原本就该是他做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