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间陈述有些古怪四周全是镜子,只有最中央的镜子前悬挂着一幅画,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个美人,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微微散些水雾的百褶裙子。站在那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像极了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想来她就是当年迷住宣王令其魂不守舍的蓉妃了。长宁看着她,忽然就觉得远方有骊歌轻轻的,悄悄的哼唱了起来,冷冷地携了一地的落花带去了一丝雨意,就这样缓缓离去,不复归焉。
长宁摇了摇头,她今天是来此地找天醒的,决不是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来追忆往昔的。这屋子里的摆设若是忽略四面的镜子,倒也古色古香,长宁一寸一寸的摸索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暗门机巧的地方。
这时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长宁停了动作快速的找了个地方藏去,进来的是个女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灯笼,借着火光一瞧这人不正是黛妃?只听她声音低低柔柔的,似是眉心轻锁,走起路来还一跌一跌的,“嗯,约了这里,怎么人还没来?”
黛妃看来是约了人了,身边连个宫女也没有带,长宁又缩了缩身子怕被黛妃看见,心想着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窗外杨柳依依立在霏霏细雨之中,在房中的镜子中如同一群妖魔胡乱舞动,那黛妃似有几分惧意在房间里不安的走动着,这时窗外有人影一闪黛妃连忙迎了过去,那人的身子已进得屋来却蒙着面纱,一进来就亮起手中的一块什么东西向黛妃的头上砸去,只见黛妃闷哼一声身子便软软的倒下了。那人抬了抬头环顾着四周,这时候的长宁却异常冷静,知道自己怕是陷入了什么局中了。
那人也只是看了看四周就抽身往外逃去,长宁连忙过去查探黛妃的伤势,她脉象平稳呼吸正常只是被敲昏了过去,长宁朝着她的仁中掐了一把,黛妃幽幽的长呼了一口眼看着就要醒来,长宁不想被黛妃发现,又看了看窗外跃身而去一路追赶,她要看看究竟是谁人在暗中作祟?
这天才蒙蒙亮,正是百官上朝之时,须臾正打着哈欠在沉香阁由侍女们伺侯着穿上龙袍,那边儿唐曹就慌里慌张的跑进来,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陛……陛下……不……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须臾问。
“黛妃……黛妃娘娘她……于昨儿夜里……死了……”唐曹略带哭意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须臾已经转过脸,他整个人还是静静的,但是静的有一丝可怕让人肃然生寒。未有片刻他就步出了沉香殿去往昭颜宫,他到之时就看到黛妃横躺在来仪院的门口,身子泡在一滩的血迹中,嫣沫正跪在姐姐的尸体之旁,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只是那一双眼里满怀了恨意,她在边上宫女的提醒之下才知须臾来了,转过身子,她的容颜很是美丽,但眉宇间略显憔悴,添了几分清愁。
“嫣沫求陛下明查,一定要找出凶手,还姐姐一个公道。”嫣沫一把跪在须臾脚边,很少说话的她开口说话了。须臾将她扶了起来,看得出她极少言笑对自己骨子里多出了几分冷隽。须臾望着她想要安尉几句,却也只是怔怔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突然须臾就一个转身,脸色铁青,自然这昭颜宫里也一下子就成了地狱,即使太阳艳丽高高挂在空中,但这宫宇中还是冷嗖嗖的的让人直打寒颤。
黛妃的身子就倒在来仪院的门口,里面摆设着原蓉妃娘娘的东西,旁边廷尉府的两名验尸官正在查探尸体,须臾走过去就看到黛妃脸朝下的卧在地上,背上胡乱的被刺了好几刀,她的手伸着一只手指头上还有血迹,须臾移开了她的手,就看到地上写着两个小小的字——“天醒”。
须臾在来仪院里逛了一圈,对着唐曹道:“你去把丞相给请来。”
这会儿宁越正到了宫门口从轿子里出来,身后有马蹄声赶来他转身一瞧原是桑菩,只见桑菩翻身下马在宁越耳边轻语几句,然后又悄然退下了。
“又是天醒……”宁越喃喃了一句,昨夜里风狂雨躁,这会儿虽然晴了但地上还是水汪汪的一片,宁越踏过去时到底是衣服上沾了些雨水,弄花了白衣。
英武殿中百官都在议论些什么,见宁越到来一时也低下头鸦然无声了,这时正好曹唐进来朝着宁越躬了躬身,“丞相,陛下有请昭颜宫。”
宁越来到昭颜宫,里面太医、丫环、太监们抖抖缩缩的跪成一排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再往里走空气里的就有一种异味,虽然昨夜里大雨但也压不住的浓烈的血腥之气。
宁越走过去向须臾行过礼但也没有说话,只是在院子里转了转,昨日大风立于围墙周围的花盆都吹破了好几个,这来仪院里平时打理得也极为干净,平时甚少人来,只是现在出了事,地上的脚印乱七八糟的实在难以辩认。走入屋子里四处都是境子还有正中间一幅画,这里他曾经来过这幅画他也看过,当时宣王脸上泪痕斑斑抚着画中人儿的脸庞,痛苦的告诉他,“越儿,这是你娘。”
宁越在画像前呆立了许久,他也想伸过手去触摸一下但到底是缩了回来,这幅画对他来说太过于遥远,而他的大脑里所要容纳的东西太多,他不能再让自己多添负累。
宁越在屋子里略略查探一番便走了出去,隐隐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廷尉聂儒便过来禀告:“黛妃娘娘身中五刀,然致其性命的是动脉上的一刀以致全身血液流干流尽而亡,从尸体的干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夜寅时,另外她的脑门上也受过重击,从外形来看像是砚台一类的硬物。现场没有发现凶器,除了地方写着‘天醒’二字之外,也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不过……”
“不过怎样?”须臾有些恼怒。
“不过……不过黛妃娘娘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聂儒战战兢兢的禀道。
皇帝出身富贵一向意指气始贯了的,何尝这般被人痛辱到家门口了连带着家人都丢了性命?分明是有人挑战他的皇威,自然他的脸色也是不会好看了。
“昨天凡在昭颜宫的人统统给朕带过来。”须臾一声大喝。唐曹受了惊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不一会便将宫女侍卫太监什么的跪了有半个院子。
“谁能提供线索者,赏银五百两。”须臾冷冷道。
“奴婢只知道,昨儿夜里,殊蔺殊大人来了昭颜宫。”一个宫女话才完,另一个侍卫的回答似乎更是佐证了宫女的话,“小的昨夜里听到这来仪院有动静就过来瞧,就见到殊大人从来仪院里跑出来,翻墙出去了。”
“殊大人,你有什么要解释的?”须臾似是被气糊涂了,一转身瞧见身边的侍卫七尺堂堂的立在两侧,就是没有苏长宁。唐曹连忙过来回道,“陛下,殊大人今天没有来。”
唐曹说着抬起头来心中一惊,他还从未在陛下身上看到过如此炽烈的杀气,他一向是个看上去极有风度的男人,特别是对这殊蔺向来礼遇有加,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居然也会对殊蔺起如此大的杀气。
边上的宁越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搜索着四周看各人的神色,直至看到须臾的眼,他要看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须臾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与宁越一望就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读懂了自己想法的神色。须臾眼睑一垂似有意似无意地掩饰住了自己的心思,这人太过于高深诡异,无疑是太过于危险了。
深知“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须臾最终只是咬着牙道:“查。”然而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聂儒道:“严查各城门出口,全城发放缉捕文书,凡提供消息者,赏黄金一千,凡活捉者,赏黄金五千。但是记住了,朕要活的殊蔺。”
须臾与宁越缓缓离去。小罗湖畔柳树轻拂,湖中的荷花开得正盛。有几个小太监正陪着宫女荡舟湖上采莲。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须臾停住步子,站在柳树荫下。宁越也放眼远处思绪似有飘忽,“陛下心中定有丘壑,微臣也只能略猜一二,此事表面上看有人证所指,而且长宁也向来有意于天醒,如今又畏罪潜逃,于情于理都难逃其咎,然而事情却远非表相如此简单,我怕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且……”
“而且什么?”
“她此刻,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宁越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彼此一笑似是心中对此事已有评价所见略同。只不过须臾的笑里藏着复仇之意,而宁越的笑容中却有一丝苦涩也有一点悲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须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