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的“死皮赖脸”得逞了,杨晞心里挺是得意,跟着颜真卿来到了他的书房。
书房内的案几上,一幅刚刚写了一半的字就扔在那里,雪白的宣纸上,跃然印着杨晞非常熟悉的颜体正楷字。
后世学生时代,被喜好书法的父亲逼迫着练习书法的时候,杨晞练习过颜真卿不少的书法字帖,什么《多宝塔碑》、《颜勤礼碑》、《祭侄文稿》、《颜家庙碑》、《裴将军碑》等颜真卿流传到后世的书法作品都临摹过,但真正见到颜真卿的真迹,今天还是第一次。
人说字如其人,颜真卿的手书与杨晞所知道的颜真卿的品格是几乎一致的,如果要以什么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字和他的性格都是非常有骨气,有那种宁折不弯的精神。今天颜真卿刚刚写了一半的书法上的字体,正是把这种品格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杨晞走到这副半成品的作品前,仔细地观摩了一阵后,再对身侧一脸无奈的颜真卿说道:“颜公,看来小子今天来的真不巧,打扰了你写字的雅兴,这副作品,可能就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访给毁了,真是十分抱歉。”
写字绘画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兴”字,写作兴致正浓的时候,被什么人打扰的话,很可能这份兴致就被毁了,灵感也没了,继续的作品与前面就风格完全不同了。看颜真卿的神态,杨晞知道今日这位书法大家不可能再继续将未完的作品写完了,也就先说了一声抱歉。
杨晞的话让颜真卿愕然,他没想到杨晞从他刚才说话间的表现做出了这个判断。这副被杨晞打断了的作品他确实是不想写了,杨晞说的不错,是感觉接不上了。不过这是他回京后的第一副正儿作经的作品。就这样半途而废有点可惜,但他又不想再接。得杨晞这么一说,他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颜公,要不你就将这副半成品作品送则于小子?让小子带回府去临募一番如何?”杨晞再次开始厚颜无耻了。
杨晞这样说,颜真卿再不能无动于衷了,看了看自己这副半成品作品,想了想后最终还是点点头:“即使杨元帅这般说了,那颜某怎么可以拒绝,就将此作送于你吧。要是你有一天看的嫌弃了,把它扔到废纸瘘也没关系。”
“那就多谢颜公了!”杨晞大喜之下赶紧致谢。不过他也有点遗憾。他原本以为,颜真卿在答应将这副不想写的作品送给他的同时,会大方地另赠一副写好的字画以表示一点意思。却没想到,这个大书法家并没表示这个意思,他也从颜真卿的表现中感觉到了一份刻意的保持距离。但也没办法,许多偏见只能慢慢消除,杨晞在谢了颜真卿后,踱着步观赏起书房内颜真卿的其他作品来。
书画是不能分家的,书法好。一般画作也不会差,颜真卿流传千古的主要是书法的名声,但他的画也确实非常不错。书房内颜真卿的书法非常多,画也非常。多的让杨晞震撼,甚至心生偷窃之心。
这都是稀世珍品啊,放在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每一幅字画都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要是那个时代的人手上拥有一件颜真卿的真迹,拿这副作品去换钱的话,几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知道颜真卿书画价值的杨晞。想得几件作品当传家宝,也是无可厚非的。
杨晞也发现,颜真卿的书法作品,与他后世临摹的那些字帖并不是完全一样,具体的他说不上来,但总体有一点感觉是这样,那就是字画上的字看下来比后世时候临摹的碑文写的更好。
后世时候,颜真卿留下的书法名作都是碑文,应该没有什么字帖作品,但碑文是其他人刻上去的,书写的手法肯定与原作者不完全一样,有些走样是很正常的事。如今杨晞看到的,都是出自颜大师的笔下,绝没有伪作,任何一副都是不需要鉴定的真迹。
“赏看了颜公的真迹,真是让小子感叹不已,小子不才,在书画上与颜公的距离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杨晞在一副行书面前停了下来,对站在他身边,但却没主动说话的颜真卿说道:“小子真的想师从颜公学习书法,不知道颜公肯否教授?”
“这个……”虽然知道今日杨晞肯定有这方面所求,但真的说出来,颜真卿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当然想拒绝,但杨晞并没做出任何让他厌恶的事,拒绝的话好像有点说不出口。
杨晞笑笑,走到颜真卿练书法的案前,拿过一张颜真卿用废的宣纸,提笔就在上面写了一首前人的诗作,王昌龄的《出塞》,他并不是故意显摆,而是想让颜真卿看看他的书法风格。王昌龄在安禄山的叛乱起来之时,被叛将杀害了,但他这首《出塞》,已经是得人交口称赞的神作。
颜真卿不知道杨晞想表示什么,很愕然地站在身边,看着杨晞挥笔疾书。看杨晞写的时候,颜真卿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杨晞的书法在他眼中只能和一般来形容,他想不明白杨晞为何在他面前显露书法。不过看了两遍后,也顿然明白过来,心里也很是惊愕。
“颜公,小子一直在学习你的书法艺术,但一直不得法,连神似都做不到,希望以后能得颜公指点一二!”杨晞放下笔后,对颜真卿恭敬地作了一礼。
颜真卿已经完全明白杨晞写这么一首诗的意思,杨晞是想向证明,他一直在临摹他的作品风格的,但不得法。杨晞对他书法的推崇让颜真卿有点小小的得意,对杨晞的刻意疏远想法也谈了去,在杨晞搁了笔后,马上指出杨晞刚才所写这些字中那些要注意的地方。在指点了一番后,最后说道:“杨元帅,其实你在书法上挺有天赋,只要努力练习,一定会有所成的。”
这句话后,他似乎又觉得有点唐突了,赶紧自嘲地说道:“杨元帅文武之道兼修,小小年纪各方面都有这样的成就,真让人惊叹。某不才,实在不敢指教元帅……”
“颜公只是刻意这样罢了!”杨晞站定身子,炯炯有神的眼神盯着颜真卿看,“颜公,我知道,当年是因为我父亲的排挤,你才被外放为官。家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许多是让你不耻的。因为对家父有成见,连带对我也是这样的感觉,所以不愿意与小子我有过多的交集,对吗?”
被杨晞直言道破了心思,颜真卿有点尴尬,也赶紧解释:“杨元帅言重了,颜某岂会这般想。只是觉得杨元帅少年英杰,前途无量,某没才也无能指点你什么,所以才这样说,并不是如杨元帅认为的那样。”
“龙生九子,各不成龙!相信颜公也是明白这个理的!”杨晞面带微笑地看着颜真卿,“今日在下也想与颜公直言一句,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也知道,但请颜公千万不要以对我父亲的印象来评价我杨晞。杨晞就是杨晞,杨国忠就是杨国忠,这两个人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相信颜公在叛乱下来后,也看到、听到了小子所作的许多事,心里也会有所评判的!”
杨晞一番更加直白的话把颜真卿说的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想不到,杨晞竟然会和他说这些话,而且杨晞还直咱杨国忠的名。
这是何意?颜真卿一下子明白不过来,但也不敢表示任何的意见,只是怔怔地看着杨晞。
见自己的直白的一番话震惊了颜真卿,杨晞也收起了刚才的神态,恢复了平淡,声音轻轻地说道:“颜公,今日我杨晞来拜访你,真的是真心想拜你为师,学习书法,并且有其他很多事想向你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请教,刚才这一番话,也是我真实的想法,说的有点唐突,还请你不要见怪。”
杨晞知道颜真卿性格耿直,与这样的人相交,有时候直言告诉自己的真实想法,效果可能会很好,要是扭扭捏捏很婉转,反而会让人迷茫。今日他过来,也是打定主意,以最真诚的方式与颜真卿交往。
颜真卿继续愕然,但心里已经在快速的思忖着杨晞所说的话到底是何意。
“颜公,今日小子来拜访你,家父并不知情,当日小子在陛下面前荐举颜公在京任职,家父还曾很强烈反对过,不过最终陛下还是听从了我这个兵马副元帅的话,授颜公以检校工部侍郎职。相信颜公在这个职位上,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专长,以后也请颜公多指点我这个浑小子,一定感激不尽!”杨晞说着,非常恭敬地对杨晞行了一个礼,“日久见人心,相信颜公在这之前已经认为了小子所做的事,以后会更加明白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晞说完,脸带着淡淡笑容看着颜真卿,非常的坦然。
颜真卿也盯着杨晞看,并在与杨晞对视一番后,终于露出笑容:“某喜欢杨元帅这样直性子的人,某也相信,杨元帅一定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物,凡人难及,杨四郎你这个弟子我收下了!”
“多谢师父!”杨晞大喜,马上跪在颜真卿面前,恭敬地作了礼,“以后小子还希望能多得颜公你这个师父教诲,小子一定用心聆听!”
颜真卿态度的转变,杨晞把这认为颜真卿是愿意帮他谋事的迹象。
他身边需要更多的人辅佐,而颜真卿是他非常想争取的人物。